二十四个季节-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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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灯,桑琳总算接起电话,杜明峰焦急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阿骏出车祸了,机车去撞到砂石车,伤势很严重,现在人正在手术中!”
“你没骗我吧?!”桑琳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吃饱没事干呀!这种衰事怎麽可以乱说!”杜明峰都快哭出来了,“我人都在医院了,还有林伯母和一些林家的亲戚,情况……唉!我也不会说……”
“哪家医院?我马上来!”她的两排牙齿开始打颤。
她不是在作梦吧?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噩梦!
她如游魂般穿衣、穿鞋,脸色死白似鬼,一度计程车还拒载,半夜三点哪!然後,桑琳爆哭出来,疯了似的说:“快载我去,我的阿骏有生命危险,快一点呀!”
接著她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完整个车程;到了医院,又拚命告诉自己不能哭,要坚强,阿骏不会有事的。
那红肿的双眼、忍吞回去的泪、生病的惨状,在在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好像她也是需要急诊的病人。
一步挨一步,她终於找到林世骏。他正在恢复室里,护士小姐这麽告诉她。
事实上,应该说是林世骏找到她,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因为她替他擦个伤口,他就爱上她,一封封情书、一声声宣称爱,为她疯狂,一疯就是好几年……
隔离窗内,躺著满头、满身包裹著纱布的林世骏,尚未看清,就有人扯著她大吼,“你还敢来?是谁叫你来的?你害阿骏害得还不够吗?他就是为了找你才撞车的,差一点点……差一点……”
吴荷丽哀嚎著,桑琳因为身子太虚弱,被她这麽一推!整个人就跌坐在水泥地上,她仿佛这时才清醒,哭著问:“阿骏不会有事吧?”
“都是你害他的!”吴荷丽又大吼,亲友围著劝解她。
这时,有一只手扶起她,是去买咖啡的杜明峰。
立刻就有林家的亲友走过来说:“是你通知她的是不是?你最好带她走,免得阿骏的母亲又激动起来,她才刚打过镇静剂。”
“我要见阿骏!求求你,让我见阿骏一面!”桑琳几乎要跪下来求她了,他是她至爱的人,曾经山盟海誓、肌肤相亲,将生命完全地交付彼此呀!
“阿骏才刚动完手术,还没度过危险期,只有至亲的人能见,你又不是他的什麽人,你是见不到他的!”对方冷冷地说。
“不!他需要我,求求你……”桑琳伤心地哭泣著。
“我们现在是礼貌的请你走,应该不必用到警卫吧?”那妇人说。
“桑琳,我们到别处去坐坐。”杜明峰轻声的说。
她不愿意,要她日夜守著阿骏都可以,她太熟悉他,他的心、他的身,但他们都不准她接近。
杜明峰带她到林家人看不到的地方,硬塞给她一杯咖啡,“你看起来也需要挂个病号。”
眼泪落入咖啡杯里,她说:“医生怎麽说?”
“骨折,肋骨也断了,他整个人被压在砂石车下,头撞到地面,才刚取出血块。医生说他命大,没伤到内脏,现在是脑震荡的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清醒。”杜明峰说。
“他一定又没戴安全帽,老是忘记……”她哽咽著说。
“林伯母说,他要去找你,又说,你告诉阿骏她去学校的事,害他们母子大吵一架,阿骏太激动了才会出车祸。”杜明峰说:“林伯母对你更不谅解了。”
“我并没有说呀!阿骏不可能会知道……”她摇头。
“啊!有可能是吕云老师,她曾在我的答录机上留话,语气凶巴巴的,她一定是找到阿骏,并且说出这件事。”他恍然大悟的说。
“我曾不准她说的!”桑琳难受地道:“这样一来,她害了阿骏,也害了我,再也弥补不回来的大错……”
“她也是一番好意。”杜明峰安慰她。
“我明白,每个人都是一番好意,结果做出的不见得是好事。”桑琳喘口气又说:“阿骏爱我,曾说可以为我死,但如此的牺牲付出,就是我死,也承受不起呀!”
“桑琳,你的体温很高,最好去挂个急诊。”杜明峰看她有些语无伦次,不禁著急的说。
“我……很好,我要等阿骏醒来,等到最後一口气都要等……”她站了起来,“我还要去看他,仅仅一面就好,我不会再吵他,只祝他健康平安……”
她没跨到第二步,整个人就昏倒了,如一片好轻好轻的叶子,滑向那无意识的迷雾中,永远著不了地的空虚。
只有泪,还一直流,哭声回荡在雾梦中,不曾停止……
☆☆☆
桑琳再也没有见到阿骏。
她大病一场,是急性肺炎,痊愈已经是几个星期後的事了。
当中,林世骏转了医院,行踪隐密,连好友杜明峰也不知道,就是为了要避开桑琳。听说林世骏已脱离危险期,只是清醒时刻仍然不多,骨折的双脚必须长期复建,才不会有跛脚的後遗症。
“总之,阿骏的大四是念不完了,他已经休学了。”杜明峰说,换来的是桑琳的无言泪眼。
然後有一天,杜明峰用哀戚的表情对她说:“阿骏由医生和护士陪同,飞往洛杉机做更进一步的治疗,他们连房子都退掉,大概不回来了。”
那我怎麽办?他有没有问到我……心里这麽想,但桑琳努力的压抑住那痛苦,只是淡淡地说:“真糟糕,阿骏还有一笔钱存在我这里呢!”
那曾经为她而存的钱,她交给杜明峰,要他汇寄回洛杉机的林家,其馀的什麽话也不多说,就像为两人的恋情画上一个句点。
这期间,她自己也发生了一些大事。林世骏因为在歌坛有作曲家的知名度,引起部分记者的好奇,学校为怕校誉受损,给了她辞职或解聘两条路做选择。
最後,桑琳只好选择辞职。
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她带的女生班都哭成一团,她走时,她们还送她一张卡片,“老师,我们支持你,你永远是我们心目中最可爱的天使!”
她失业、失去健康,也失去爱人,这就是她试著突破社会禁忌!罔顾身分、年龄去爱一个人所付出的代价。
而林世骏更惨!他几乎赔上了生命。
看样子,那二十四个季节,他是追赶不上了,她也不愿在原地等待。
时间之河最是无情,力挽狂澜者,不过是柱然一个“痴”字,供他人茶馀饭後闲聊而已,谁能了解其中的辛酸呢?
第八章相守
除非我死亡,
除非是我换了心,
否则仍要爱你,
爱你千千万万年,
那是我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爱情诺言。
两年後,秋天红叶飞舞的纽约。
桑琳把墙角堆的箱子一个个打开。三星期前搬的新家,因学业工作忙,一直无暇整理。
这一回搬到稍偏北处,是因为吕云的两个孩子,十岁的小婷和八岁的小宇,他们趁著母亲来念书时,也顺便经验一下美国的教育生活。
有了孩子,就必须注意学区的好坏。
去年初,林世骏一身重伤的被家人带回洛杉机後,桑琳整个人变得空洞洞的,痛苦也变得好遥远。知道他会健康复元,因为有一个全心想弥补多年愧疚的母亲,就是掏心掏肺,吴荷丽也会想办法将儿子治疗好。
或许,也一并“治疗”好他对桑琳奇特的迷恋。
可是对桑琳而言,林世骏是她这生唯一的爱人,他们恋爱的过程与常人无异,也是呕心沥血、海枯石栏的。
只是众人讪笑的多,祝福的少。
最好的结果,也许真是成为一段“年少轻狂”的回忆吧!
几个月後,桑琳振作起来,卖掉房子,带著母亲留给她的钱到纽约来读书。选择纽约的理由,是因为林世骏出生於此,他常提到童年时的玉米田迷宫。
再过一段时间,离了婚的吕云也来了,她办了留职停薪,孩子寄放在娘家,想为自己再活一次。
最初,两个女人都极节省,就在学校的附近租个公寓,每天穿越在黑人区、同性恋酒吧和流浪汉之间。
今年暑假,吕云把孩子带来,日子就不能这样惊险万分地过下去。但纽约居,大不易,好学区,租金都贵得吓死人,而且离学校也稍远,通车时间也较长。
幸亏有方安迪这个老纽约运用他在教会及蓝星酒馆的人脉,帮她们找了这个地点适中,又不会狮子大开口的双并公寓,让她们还有预算买一辆小小的二手车,假日时可以四处旅游,如快乐的一家四口。
谁说女人需要男人才能过得幸福呢?
方安迪是个非常可爱的男孩,活泼没有心机,最早是桑琳在教会的团契中认识的,他一见到桑琳就惊为天人,立刻要展开追求攻势。
“你弄错了,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够当你姊姊了吧?”桑琳见他年龄应该不大,所以坦白说。
“看不出来耶!你的样子好像还在念大学,怎麽可能?”他脸上的困惑是真的,“你不可能比我大四岁。”
“这是事实。”她微笑著说:“我从来不结交比我小的男孩子。”
一次就够惊天动地了。
但方安迪是在美国长大的,他可不管,包括他家人在内,也都非常鼓励,所以,他天天缠在桑琳的身边,帮她跑腿干活、做牛做马,毫无怨言。
“怪!你怎麽老吸引一些小男生呢?”吕云还取笑她。
小或大,都没什么差别,她就是不动心,因为,没有一个男人能像林世骏,一封封情书、一声声恳求,就能瓦解她的防线,所以,一切都无关乎年龄。
大概是久追无效,方安迪也降了温,两人成了好朋友,桑琳偶尔会到酒馆代琴师的班,吕云也在暑假去当调酒师打工,算是赚外快,顺便扩大生活的视野。
桑琳又搬下新的箱子,突然,电视上的画面吸引住她。
法庭上,一个神情憔悴,手带镣铐的女老师正在低声哭泣著。这是个很有名的案例,三十多岁的已婚女老师,私诱未成年的学生,而且假释又犯,还生下两个孩子。
社会自然是一面倒地谴责女老师!还分析她的童年及心理状况,完全当她是身心有病的人,还强迫她服药治疗。
桑琳坐下来,停下手边的工作,听著记者快速解说。
“他虽然小,但我们的心灵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