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个季节-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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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钱,可以用各种途径寻找帮助,而不是用抢劫的方式——”
唉!老师就是老师,在这种紧要关头,她居然还发表长篇大论,林世骏不禁轻笑出声。
另一头的杜明峰已经快要吐血了,女朋友试著逃跑,赖建仲不趁乱反击,竟然还先趴到地上,企图拿回他的钱包。
实在输给他了!杜明峰也懒得再理他,急忙走到树丛里,看见林世骏正抱著骂人的桑琳。
桑琳一见到他,骂人的话语戛然而止,“你……你把他怎麽了?”
“能怎么样啊?他正在捡他的钱。”杜明峰恢复正常的音调说。
“喂!赖建仲,你快来救我呀!”桑琳又扯著嗓门急呼。
那边的人才恍如大梦初醒般,“桑琳,你忍一忍,我立刻去叫警察来!”
脚步声竟杳杳走远,桑琳几乎为之气结,拜托!他叫她忍一忍,是要忍什麽?她正要开口再骂,矮的歹徒竟说:“这人真没种,连女朋友也不会保护,等他叫完警察就太晚罗!”
高的歹徒则放松桑琳,似乎对她并无恶意。
她开始怀疑,冷不妨拉下矮的歹徒的帽子,一看竟是杜明峰!
那高的就不用说,他自己已把帽子脱下,露出一张熟悉的睑,眼亮晶晶的、嘴笑嘻嘻的正看著她。
桑琳火冒三丈的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猜桑琳现在最想找的是一根藤条,想来揍我们用的。”林世骏小心地说。
“别看她身材娇小,藤条可是轻轻地举起,重重地放下,嘿!她打人才痛呢!我可是有英文作业没交,被打五下的经验呢!到现在都还馀悸犹存。”杜明峰故意呼呼手说。
“我看我们最好把手心伸出来。”林世骏还不怕死的逗著她说。
“你……你们到底在搞什麽鬼?”桑琳的怒气终於爆发出来。
“是林世骏出的馊主意,我是被胁迫的。”杜明峰赶忙试著洗刷他的清白。
“错了,你是接受我的利诱才对。”林世骏又说:“你快回医院照顾余伯母,免得她叫不到人。”
“唉!一下是歹徒甲,一下是护土乙,又没钱赚,做人真难!”杜明峰把从戏剧组借来的假刀藏在衣服里,喃喃离去。
桑琳仍是一头雾水,一肚子的气,她恨恨的瞪著林世骏。
“你可以打我。”他掌心向上,可怜兮兮地说。
“为什麽要用假抢劫来吓我?你们还嫌我最近受的罪不够多吗?”她生气的拍掉他的手。
“桑琳,对不起!”林世骏试著消除她的怒气,“我只想向你证明赖建仲并不适合你。伯母一直说他忠厚老实,但忠厚不表示可靠,老实也不能带给你快乐。像今天晚上,他遇事慌乱,胆小怕事,甚至弃你於不顾,这种男人你能嫁吗?”
“我说过,我的婚姻不关你的事!”她咬著牙说。
“有关的,一直都是有关的!因为……因为你始终是我最爱的人,你始终在我心中占有最重要的位置。今晚若换成是我,我一定会为你拚命。为了保护你,我可以流下最後一滴血都甘心!”他再也压抑不住的倾诉他心中所有的爱,“桑琳,我不能忍受失去你,失去你就好像在我的心里挖个大洞,我的心都变得空虚了!在这世上只有我最知道你、最怜借你,再也不会有其他的男人比我更爱你了,你难道真的无法感受到吗?”
桑琳感到双颊一阵潮湿,这才发觉泪已潸潸流下。两年前她拚命排斥拒绝的感情,不但未曾消退,还蕴生出更大的力量,像反扑般的排山倒海朝她而来。
她不知道该怎麽办?眼前看出去的是,泛在水雾中的夜色、迷蒙的树林、淹晕的高楼;而在她身後的是,她这一生中得过最深、最浓、最纯的爱,这股爱意像是极柔极美的丝绸,沁暖温香地包围著她,是一个女人所能拥有最华丽的感觉。
问题是,她有勇气去享受吗?桑琳痛苦地说:“我告诉过你,我们是不可能的!”
“你告诉我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但它们并不全是对的。比如你说我很快会改变,但三年了,我爱你的心意只有愈来愈坚定。”
他再举证道:“为了你,我跑回台湾念大学;为了你,我努力读书做事;为了你,我总是心痛,因为你的无情。桑琳,我知道你其实也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为何要说出呢?!为何要将那些危险又大胆的热情说出来……
远处传来警车的呜笛声,闪光隐约可见,桑琳推著他说:“一定是赖建仲去报警了,你还不快走!”
他们像逃命的雌雄大盗般遁入黑暗中,脚步未曾慢下或停歇,就怕敌人靠近。
跑了几分钟後!桑琳几乎喘不过气,林世骏乾脆抓住她的手,直到出了公园,来到大马路为止。
“你看,赖建仲并没有不顾我,他只是使用比较理性的做法。”她捂著胸口说。
“你还替他说话?好在歹徒是我,不然就算警察来也没有用了!”他皱著眉说。
“你根本没有必要费心演这段戏,我一点也不喜欢赖建仲,只是还没时间对他说明而已。”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桑琳,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去找别的男人了,你的生命及生活里就只有我好不好?”他恳求著。
巷道好长,路既深又远似无尽头。桑琳开始往前走,不!她需要静下来想一想,此时的她,心与理智各有不同的方向,它们争著吵著,就是不能平衡及决定,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把一切厘清。
林世骏陪著她走,他开心的暗忖,至少这次她没有断然的否决他,没有像上回那麽伤透他心的毫无转圈馀地,让他直坠深渊。
夜愈来愈冷,透著春寒,有清明时节哀愁的雨味。
不知过了多久,桑琳突然开口道:“孙慧芬老师离婚了,我提过吗?”
“没有。”他回答。
“是上个月的事。”她说:“她和先生结婚五年,表面恩爱,私底下却有许多矛盾。想当年他们也是爱得轰轰烈烈,先生甚至不顾父母的反对而娶她;结果五年後,先生却站在父母那边,绝情到判若两人。你说爱情能恒久吗?”
“我相信我是恒久的。孙老师的离婚只告诉我一件事,就算是年龄适合,也不能保证幸福。而且在我离开洛杉机,回到台湾时,早就坚持站在你这边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任何人事物都不会迫使我们分开。”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家家的灯火由明转暗,四周更寂静,久久才有一辆车经过。
“我们若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呢?”桑琳低声问:“因为你的事,我曾收到一封黑函,上面骂我诱惑学生,残害民族幼苗,罪孽深重……”
林世骏震惊极了,愤恨难当地说:“是什么人如此恶劣且没有口德,他妈的该下十八层地狱!若说“诱惑”,应该说是我诱惑你,而不是你诱惑我!什麽民族幼苗,简直难听死了!”
“这还只是起头呢!如果我们逾越了师生情谊,不顾年龄差距谈起恋爱,舆论还会更可怕。而我因为比你年长,错便会全在我身上,你想过吗?”她介意的不只是年龄,还有所有的压力啊!
“说实在我从没想过,因为我一直认为错全在我,若是我们相爱有错的话,”他动情地说:“我愿意也预备扛起所有的责任。我会以性命来保护你,他们丢石子,打到的只会是我;他们拿刀子,刺到的也一定是我,我绝不让人伤你一分一毫。”
“阿骏!我不是教过你,不能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吗?”桑琳又有流泪的冲动了。
“对你,我不想保留任何东西!”他倔强地说:“你老说我小,对!我表面是二十一岁,可在我的内心,我已三、四十岁了,我至少比那个赖建仲懂得爱、有担当,年龄根本不能代表什么!”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兀自亮起。前面还有路,假如不停,他们可以走到山里,甚至去到海边,把鞋子走破,把人走死。
绿灯亮起,他们慢慢踱过去,像是到了某个彼岸。
“阿骏,我并不完美,这些年来你应该也看见了,我不值得你倾命来爱。”看他想开口,她立刻阻止他,“你说你诱惑我,说不定真是我有问题。我常在想,是不是我的举止中有什麽邪恶的东西,才会让你沉迷到无法自拔,毕竟我是老师……”
“桑琳,我懂“诱惑”,从十四岁开始,就有女生想诱惑我。而你和她们完全不同,你只要像一阵风行过,根本不必看我一眼,就足以让我爱上你。”他迟疑了一会儿又说:“我本来是不想提的,但我又真的很想对你说清楚。若说到女老师诱惑我,那是孙老师,不是你。”
桑琳停下来,惊异地望著他。
“每次看到你这种表情,我就觉得你应该比我小,很多事还等於无知。
呀!先别抗议,”他急忙又解释道:“你没注意到吗?孙老师特别爱带男生班,她上课时声音特别嗲,眼睛老用瞟的,长发甩呀甩的,一有空就教我们念情诗。她教我国文两年,动不动就找我谈话,还叫我写诗给她……虽然我才十七、八岁,心里却很明白我算长得不错,也曾吸引过一些女老师。但桑琳,那不是你,你和她们完全是两回事。所以当你说孙老师离婚时我并不意外,我早就猜到她过得并不幸福。”
“你们这些男生,竟然这样批评老师?”她不禁摇摇头。
“我没有批评她,只想强调一件事,当我说爱你时,既不天真也不幼稚,而是以一个成年男子的心来待你,我脑中想的全是要娶你及与你长相厮守的事。我不是一直都很努力吗?我试著融入你的生活、接受你的想法,拚命赚钱……我做了那么多,如果你再不感动,那就真是太铁石心肠了。而我呢?恐怕只会做到老、做到死,永远可怜……”
桑琳站定,看著他期待的眼眸,叹口气,又继续往前走。
远远的大楼有一座钟,标明此刻是深夜三点十分。两人都不觉得累,因为他俩的心在拔河,赌的是人生,一旦下了注就收不回。
大楼虽然栋栋都是漆黑的,但有些二十四小时的店却给了他们温暖及光明,陪他们在这漫漫长夜倾谈著、辩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