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行计-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接着道:“这是‘欢心’不错。我已扔了一粒到油灯里。药效很快就会发作,大家还是快些做决定。”
话音未落,唐三已经柱着铁杖飘出了大门。
“我先走,我只有一条腿。”
霎时间,人影闪动,桌上的人忽然都不见了。
只剩下了唐潜。
荷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刀,道:“是你?”
唐潜苦笑:“既然他们都走了,当然是我。”。
荷衣看着他,目中充满讥诮:“你是不是已终于明白,究竟谁是你真正的朋友和亲人?”
唐潜淡淡地道:“他们走,只不过是认为有我一个人对付你,足矣。唐家的人一向彼此容让。”
虽这么说,谁都听得出,他的话只是自嘲。
他接着道:“我虽未动手,动手的那个人却与我有关。”
“怎么说?”
“他是我父亲。我刚刚接过他的职位。你想必也知道,刑堂的职位是世袭的。”
“你父亲是隐刀先生?”
唐则号称“隐刀”,江湖上地位尊崇,是唐门上一辈的神话人物之一。他的刀在当时的江湖,一直排在前三名。
“不错。”
“潜刀先生是你的母亲?”想了想,荷衣又问道。
在江湖上被称为“先生”的女人并不多,何潜刀可称为一代刀法的宗师,也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传奇人物之一。
“我的名字取的就是其中的一个字。”唐潜微微一笑道:“你并没有放那颗‘欢心’,可对?”
在这种情况下,他好象还是保持着一种彬彬有礼的态度。
她不再奇怪唐潜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刀法。
能得到隐刀或潜刀之中任意一人的真传已属幸运。何况是这两个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儿子?
不过,他是个瞎子,这一点实在是很可惜。
“这么说来,我似乎该去找隐刀先生算这笔帐。”荷衣道。
他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伤感:“家父家母已于今年上半年双双去世。不论你有什么帐要算,都可以来找我。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荷衣道:“哼。”
唐潜道:“何况,当时,我正好站在我父亲的身边。只可惜我看不见慕容先生,而他在整个过程之中,连一声也没有哼过。所以,我不大认得他。”
他顿了顿,又道:“刑堂只是唐门行刑的地方。针对的不仅仅是外人。唐三的腿也是我父亲砍的。”
唐隐刀在唐家堡的威望几乎胜过唐门的掌门。就算是被他动过刑,唐三见了他还得柱着拐杖鞠躬行礼,恭恭敬敬地叫声三叔。
唐隐刀照样对这些“唐家的败类”爱理不理。
荷衣顿时明白为什么那一天慕容无风看见唐潜时,微微怔了一下。
他果然见过唐潜。
慕容无风就算是再没有江湖常识,也一定听说过唐隐刀与何潜刀这两个人。
他当然不愿意荷衣去找这两个人算帐。
“你说得不错,我并没有放‘欢心’。我放的是另外一种迷药。为的是要委屈你跟我走一趟。”荷衣道。
“去哪里?”
“云梦谷。你敢么?”
“你要杀我,何不现在就动手?你最好直接杀了我,不要砍我的腿。”他慢慢地坐了下来,道:“我一点儿也不想当跛子。”说罢,微一吸气,体内的内力还在,却丝毫无法运用。
那迷药果然很厉害。
但他的样子却十分平静,好象在谈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你若不跟我走,我先杀了你,再去杀唐三唐四唐七唐八。”荷衣道。
鉴于她已杀了唐大和唐五,这句话看来不假。
他只好站了起来。
他跟着她走了很久,忽然闻到一股沁人的桂香:“我们已到了?”
他感到荷衣停下了脚步,打开了一道门,将他拉了进去。
他好象走进了一个有着潺潺流水之声的院落。
荷衣道:“我并不是唯一恨你的女人。她一定会好好地招待你的。”
她?她是谁?
荷衣将他引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有一个很低很温柔的声音应道:“是谁?”
“是我。”
“他是不是已来了?”
“吴大夫配的药,一向管用。”荷衣笑了笑道。
那个温柔的声音似乎含着笑:“拜托你莫要告诉先生。他若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当然。”荷衣道:“我告辞,人交给你了。”
“慢走。月儿,送夫人。”
“不必了。”她的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3)
夜已很深了。
他静静地坐在湖心的小亭里。已象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
形如槁木,他的心却已在天地宇宙雄山巨海之间游逛多时。
终于,一阵轻微而熟悉的脚步打断了他的幽思。
“这么晚了,还没睡?”一双手从他背后环了上来。
她的手残留着一股湿热的潮气。刚刚洗过澡?
而他的身子却是冷的。他坐在这里,早已坐得浑身发硬。
“你没事罢?”他抓住了她的手腕,试了试她的脉。
“没事。”她将头埋在他的颈边,亲亲地吻着他微微敞开的胸口。
她的唇温暖湿润,融化着他几乎失去记忆的知觉。
他的手冰凉,手中的茶盏也失去了热度。
“在这里坐了很久?”她握着他的手,问道。
“不算久。”
不知道她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晚才回来。他也没问。
回来就好。
“坐累了吗?”她将他膝上的毯子掖了掖。
他坐久了很容易累。有时候会累得半截身子都失去知觉,需要按摩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有一点儿。”他淡淡地道。
“腰上的伤不要紧么?”
“不碍事。”
“我扶你走一走?松散松散筋骨?”她轻轻地道。
疲惫僵硬的身躯若是能活动一下,会好转很多。每天荷衣都会在黄昏的时候陪着他到院子里走一走,散散步。
那是他一天除了睡觉之外,唯一可以摆脱一下轮椅的时候。
他走不了多远,每走一步都几乎要用尽浑身的气力。
他柱着拐杖,十分勉强地支着身子站了起来。
“慢些起来,当心头昏。”她的手扶住了他的腰。
实际上,是轻轻地托着他的上身。
没有她的手帮忙,他几乎连一步也不能走。
尽管如此,他还是走得很费劲,不一会儿功夫,就已满身大汗了。
“坐下来歇一会儿?”她扶着他的肩,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还可以再走几步。”他已有些气喘吁吁,却不肯轻易放弃。明明扶着拐杖,他还是站得不太稳,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九曲桥上的栏杆。
站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过身,无法抑止地面对着湖面呕吐了起来。
“怎么啦?今天……今天吃坏了东西了么?”她吓得赶紧抓住他的腰,拍了拍他的背。
他吐了很久,几乎连胆水都吐出来了,这才吐完。
荷衣递给他一杯茶,让他漱了漱口。
他近来胃口一直不好,吃饭吃得很少。人也特别消瘦。
就这样的身子,他整天还在几家医馆之间跑来跑去地巡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
“别再走了。肚子都给你吐空啦。”她将他扶上轮椅,送回书房的薰笼边取暖。
“我去煮点冰糖凤梨莲子羹,再给你弄点夜宵。我也饿了。”她一笑,消失在了门外。
这是他最喜欢喝的甜羹。荷衣特意找谷里的大师傅认真地学了一回。每当慕容无风熬夜肚子饿的时候,她便自己跑到厨房里去做一碗来给他喝。
他靠在椅背上,休息了片刻。谢停云敲门走了进来。
“夫人回来了么?”他着急地问。
“回来了。”他道。
“没受伤?”
“没有。”
“一点儿伤也没有?”
“半点儿也没有。”
慕容无风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她刚杀了唐家的老大和老五,唐十一下落不明。”谢停云笑了笑:“唐门的人一向行踪诡秘,连我这个地头蛇都不知道夫人是怎样找到他们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双柔软温热的手,方才一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残废的身子,一举一动,生怕弄痛了他……?
那双在夜里替他按摩麻木的身躯,在厨房里替他做夜宵的手……刚刚杀了两个人?
“夫人呢?”谢停云看了房内,她好象不在屋子里。
“她到厨房作夜宵去了。”慕容无风淡淡地道。
这才想起来,荷衣每次和别人动了手之后,都会感到饿。
谢停云如释重负地走出来,在心里暗暗叹道:“不可思议的女人。”
快走到门口,他碰到了端着食盒走进来的荷衣。
“这么晚还有事?”荷衣笑眯眯地招呼道。
谢停云一向喜欢她,两个人都是江湖中人,讲话不用象和谷里的大夫说话那样拘束。
“幸亏夫人今夜回来了,不然的话,谷主明早就要去蜀中,我连车马都备好了。”他笑:“他就是那脾气,看似一声不吭,实际上担心得要命。”
“他喜欢乱想……”荷衣的脸红了。
第四章 刺骨一刀
(1)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他听见一个女孩子道:“小姐请你进去,你径直往前走就好。”
那声音又轻又脆,带着明显的敌意。
而且,她知道他是个瞎子。
室内很温暖,飘着淡淡的草香。他嗅出了混杂于其中的一股若有若无的药气。却并不浓烈。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云梦谷的人身上,都会有这样一种香草的气味。
是不是这山谷里处处种着这种小小的紫花?
“你若以为这是客厅,那就错了。这是小姐的诊室。”
那小丫头跟在他身后,加了一句。
他淡淡地道:“你不必告诉我这些。”
言下之意,似乎嫌她多嘴。
月儿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吴悠一言不发地坐在内室的一把太师椅上,慢慢地喝着茶。
她的眼一直注视着这个高个子的年轻人。
她原本是个很腆腆的女人,一向不好意思正眼看别人。
可面前的这个人是个瞎子。所以她就大胆地盯着他看。
来人或许比慕容无风大一两岁,很英俊,也很斯文。脸上有一种很少见的平静神态。
他好象明白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走,也明白四周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