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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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真的会一怒之下灭我全家吗?”谷芳忽然觉得铜镜中的自己是那么地丑恶,远远不如丈夫那般伟岸。不过她越是觉得江搏浪好,心里就越是难受。她曾经多么希望自己嫁的是个恶汉,那样的话,她的心里多少会好受些。可现在她发现了丈夫的好,眼泪便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几乎便要失声痛哭起来。
江搏浪见妻子在流泪,急忙捧住她的脸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为夫不好,又弄疼你了?我,我真该死。”说着便掴了自己一个耳光。谷芳连忙抓住江搏浪的猿臂,哭泣道:“不,你没有错。都是我……我是因为高兴,所以才哭的。”她几乎忍不住便要和盘托出,但最终还是咽下了到嘴的话。
江搏浪一把将谷芳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脊,柔声道:“江某今生能娶到夫人这般温柔娴淑的妻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谷芳只是哭,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那样做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痛苦的深渊。为了大家好,她只能将错就错,继续隐瞒下去。痛苦,就让自己独自去承受,又何必牵连别人呢?
江搏浪因饮酒过量,加之睡了一夜桌子,身体偶感不适,一整日都显得没精打采。待到夜里,还没等谷芳从老太君处回来,他便早早上床睡觉了。谷芳回来后,见江搏浪已是鼾声如雷,不由松了口气,洗漱完后便吹灯上床安歇。昏暗中,她看了看身边这个陌生的,却要厮守一生的男人,不觉心事重重,难已入眠。
次日,镖局接到一桩大买卖,要押运两件贵重物品前往汴京。因路途遥远,加之道上不太平,雇主竟以万两白银为酬劳,聘请镖局里最好的三位镖头押镖。要说镖局里最好的镖头,除了总镖头江南岸外,就非江搏浪和熊天霸莫数了。
这究竟是一趟怎样的镖,竟值得付出万两白银的酬劳,还不惜动用到镖局里的三大镖头?怀着同样的心情,江搏浪和熊天霸先后赶到议事厅。江南岸招他们前来,也正是为了商榷此事。
江南岸见二人到来,方指着桌上的箱子道:“就是这两样东西,你们看看吧!”江搏浪行至桌旁,见桌上放着只三尺长,一尺来宽的黑色烤漆木箱,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到是木箱上那只精美的四方锦盒引人注意。那是只上等紫檀木制成的锦盒,盒面上雕有夔龙夔凤纹饰,显得即精美又华贵。
熊天霸上前道:“打开来看看吧!”江搏浪于是捧过锦盒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个黑沉沉的圆形事物,待启开一看,原来是面铜镜。但与众不同的是,别的铜镜镜面平整光泽,而这面铜镜镜面上却腐凿着周天星相。这时正好一缕阳光投来,照到镜面上顿生一道五彩光晕,整个大堂刹那间蓬筚生辉。
江搏浪呆了一呆,又倒转铜镜来看,只见背面镂刻着繁复怪异的图案,唯中央那只凸起的麒麟可拿手捏,不由问道:“爹,这铜镜也算宝贝?”熊天霸紧紧盯着那铜镜道:“此镜甚是怪异,说不定有些来头。”说着从江搏浪手中取过铜镜,翻来覆去地鉴赏着。
江南岸笑道:“我儿有所不知,此镜可大有来头。相传秦皇有二宝,其一‘和氏璧’,后为秦皇制成‘传国玉玺’,以镇邦国。其二便是这‘昊天镜’。据传此镜蕴含周天异术之精华,上通神明,下知兴替。为君者若得之,则王天下,平四海。为臣者若得之,则功盖世,权倾天。为民者若得之,则旺子孙,兴家业。当初正因秦失此二宝,始有后来的楚汉争霸。”
江搏浪吃惊道:“一面破镜子,当真有此神通?”江南岸含笑道:“世间传言,历史悠远,早已无根可寻。不过就算泥罐瓦砾,过上千年,也能成宝啊!何况此镜渊源流传,早已成了神话。”
熊天霸不住颔首道:“此等宝物倒也稀罕,看来价值不菲。”江南岸道:“岂止不菲,简直是无价之宝。若非秦氏子孙败落,又岂会将此重宝售人?”
两人说话间,江搏浪已打开了黑木箱,见里面是把四弦十六品的绛红色琵琶,不解道:“这不过是把材质较好的琵琶,市井里买买也就几百两银子,犯得着重金押运吗?”
江南岸微笑道:“我儿此言差矣!此琴名曰:凤语。梧桐为身,天蚕丝为弦,乃天下琵琶至尊,历时上百年,音质犹然纯正清绝。此琴与‘昊天镜’皆为唐时关中巨富秦兆银所有,不久前才被咱荆楚巨贾百里亲从其后人手中购得。百里亲有意将此二宝送给宰相冯道,和他新娶的九夫人。其深谋远虑,不可不察。”
江搏浪费解道:“哟呵!这百里亲还真会百里寻亲嘛!我这就不明白了,咱们自有周逢行这个土皇帝巴结,他何必送此重礼,去给那八竿子打不到的中原宰相?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江南岸笑道:“问得好。要说这百里亲啊!也算得上是咱们荆楚奇人了。据说他之所以能富甲一方,和善于周易八卦不无关系。百里亲从小专研《甘石星经》和《易经》,精通天文地理。传言在不久前,他夜观天相,占星卜得一卦,说是长空宛星辉耀黄河,紫微星落于汴京。他以此推断,认为中原易主在即,必有雄略人物一统河山,问鼎九州。”
江搏浪听得是懂非懂,稀里糊涂道:“也就是说这个君临天下的人,很有可能是那冯道喽?”江南岸捋着花白的胡须道:“要说冯道此人却也了得。历经唐、晋、汉三朝而不倒,春风得意位极人臣,当真是亘古少见。只是他贪恋钱财,觊觎权位。百里亲正是看清了这点,才会投其所好,不远千里拉关系的。”
熊天霸虽然一直未插嘴,心中却暗自佩服道:“这百里亲当真是个人精,未雨绸缪,就开始找起了后路。竟想用一面铜镜来换他百年富贵,一世雍容,果然了得。”他想到此处,也不禁暗自盘算起来:“也合该我离开这荆楚僻壤,到中原去创基立业了。那里才是大展拳脚,成就伟业的舞台。”
江搏浪仔细地打量着琵琶,见其身有龟纹,琴头上果然刻着“凤语”二字。音鼓左侧有条长长的金丝线纹,直连到琴颈处。整把琵琶通体绛红,掂在手里颇为沉重。熊天霸接过琵琶瞧了瞧,轻拨了羽弦和宫弦两下,但觉音质清澈细腻,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果然十分悦耳。
江搏浪问道:“爹,您打算几时上路?”江南岸点了点头,当即下令道:“如今世道混杂,此趟走镖大意不得,还需轻装从简,务必在十日之内送抵汴京。你俩速去准备,明日辰时出发。”江熊二人当即领命而去。
子夜,月黑风高。江搏浪经过一日的调养,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他躺在床上,瞪着殷切的目光,瞧着已梳洗完毕,却迟迟不肯上床的娇妻,心头有股莫名的冲动,浑身直犯痒痒,终于按耐不住道:“夫人,该上床歇息了。”
谷芳闻言心头一紧,忙回话道:“我……我还不想睡,夫君先歇息着吧!”谷芳的背影在闪烁的烛光中,是那样地楚楚动人。对江搏浪来说,女人依旧充满了神秘。他有些耐不住性子,突然翻身下床,走到谷芳身后,将大手轻轻捏住妻子的玉肩,柔声道:“我的好夫人,你不就寝,我又如何睡得着呢!”
“相公,我……不要……”谷芳觉出江搏浪的语气,慌忙做出反应。那知江搏浪已是欲火焚身,竟一把将谷芳抱到床上,死死压在身下,张口便去吻她的樱唇。一双大手更是不甘寂寞,来回搓揉着谷芳的后背,已然陶醉其间。谷芳的心情却很复杂,想挣扎又不敢,只得默默抽泣起来。
江搏浪正在热情中,猛然听到谷芳的哭声,顿时没了兴趣,只得怔怔地瞧着谷芳,询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你要是不愿意,也犯不着哭啊?”谷芳哽咽道:“相公,我都是您的妻子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只……只是我身有不适,难以入眠罢了。”她忽然觉得小小地撒个慌,能拖一日算一日,也是好的。
江搏浪闻言懊悔道:“你怎么不早说?嗨!我真是昏了头。该死,该死……”他一面责怪自己,一面拍打着脑门。谷芳连忙拉住他的手,恳求道:“相公不要这样,您没有错,都是为妻不好。是为妻……您还是让我慢慢适应吧!”她话将脱口,忙又敷衍了过去。
“哦!原来夫人还不太适应。嘿嘿!别说你一个女人家了,便是为夫都有些不习惯。一个人睡惯了,突然多了个小娘子,还真有点怪怪的。”江搏浪仿佛恍然大悟般,难为情地支吾起来。
谷芳见丈夫如此可爱,心里更加愧疚,于是将头埋入丈夫怀中,幽幽道:“浪哥,谷芳能嫁你为妻,还有什么好遗憾的。等你出镖回来,我自会尽一个妻子的本分。”这话乍听起来,到像是对姜无涯说的。不过一个人如果感到愧疚,说出这样的话到也不足为奇。
一声“浪哥”让江搏浪心里温暖如春,那股怜香惜玉的劲头又来了,开心地捏着谷芳下巴道:“芳妹,我是个大老粗,能有你这般娇妻,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待我此番回来,便陪你去游山玩水如何?”
谷芳叮嘱道:“相公,跑镖是刀口上添血的活儿,您在外面还需多加小心。”江搏浪顿时豪情万丈,拍着胸脯道:“夫人尽管放心,没有金刚钻,我也不敢揽这瓷器活。汴京城事物多,我定捎些好东西给你。”谷芳柔声道:“我会烧香拜佛,保佑你和公公一路平安的。”两人又甜言蜜语了一番,这才相拥而卧,渐入梦乡。
一轮红日,从东方的山峦后跃出,尽情挥洒着温暖。雄鸡扯着嗓子引颈高歌,燕雀绕着房瓴喳喳欢唱。就在这一片祥和之中,三匹快马先后奔出镇南镖局,向北方的官道疾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天后的一个正午,有位头束纶巾的青年,来到镇南镖局大门外。但见他来回渡步,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时不时往镖局瞟上一眼,随后又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他如此这般徘徊了足有个把时辰,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