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单刀案 作者:萧拂-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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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愣了下,这才觉出两张脸有些面熟,转头往她爹看去。那舞剑的早是看到,快步往这边走来,朝两人一拱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位少侠箭创已经好了么?”
路无痕脸一红:“多谢赐药,已经好了。”
老七也跟着还礼,一拱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兄台不弃,便请借步一叙?”
那人却有些犹豫,回头看看家中妻小。老七察颜观色,早又道:“嫂夫人自然一并过来,年荒水乱的,难道抛在这里?”
“只是萍水相逢,不当过扰。”
老七微微一笑:“百世修得同船渡,兄台说哪里话。”
几个人客气已毕,便收拾了家生。也不见了从前那些车马,都是些不值钱的随身物品,一个箱子收拾毕了,一起过东院来。这东院里文戏而今也不多了,不过是零星几个戏班子加上打鼓唱词的。逢灾遇难,那医卜星相倒是大为聚集,高挑着铁板神算、麻衣神相等等布招,满满的挤了一院子。茶楼便在院内东厢,红椽绿瓦,布置得还算雅致,只滴水檐边挑着的茶望子被雨水淋得湿答答的,未免颜色败褪,暗黄兮兮。
五人走到二楼雅坐,靠窗坐下,点过了茶,店家送上茶食,眼看寂静了,那人才道:“上回去的匆忙,却没有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老七便先替路无痕撑场面:“这位路兄弟,新近出山,在江湖上初露头角。因为惯使剑意,触物无痕,江湖上唤作无痕剑,因名为号,便叫路无痕。”
那人听说惯使剑意,虽觉诧异,双手一拱,还是道:“久仰。”
老七这才道:“在下复姓东方,双名明玉。也是久仰杨兄声名,今日才得一叙……”
话音未落,那人早“呵呀”一声,跳将起来:“东方牧主!”
这反应自然是激烈了,直引得外间店伙借着添茶递水的名目,过来探了探头。那妇人听见这一声,见他男人起身,也便牵着女孩儿站起来。老七跟着起立,连带着路无痕看看场面不对,也就迟迟疑疑往上欠身。
眼见着五人一起离座,老七只得再一伸手:“不敢!杨兄请坐。在下行七,叫一声老七,便见得杨兄不见外了。”
那人却哪好就叫他“老七”?一惊过后,跟着众人重新落座,未免感叹:“原来是七公子,在下竟这等眼拙!那日酒店内,早知道公子不是凡品,却原来……江湖上都道是碧玉春风,说是七公子人物俊美,待人和气,让人如沐春风,今日一见,才知道真正是名不虚传。”
老七笑道:“或者就因为浪得虚名,所以杨兄南下路过扬州,玉七也未能一接尊范,得以尽地主之谊。”
那人只是摇头,笑得有些苦涩:“不说扬州清气园,便是济南府吟啸山庄,姓杨的本家牧主,当时路过,也不敢过去麻烦了人。”
“我猜也是如此,”老七微一点头:“要不然北绿林也不至于张狂至此。只是杨兄如何这等硬气?出了这种事,原非一个肩膀扛得下来的。若都象你,天底下也不要牧主了。”
姓杨的苦笑道:“你知道我们镖局行当,原不同于普通的江湖上人……”
两人这番说话,没头没尾,直把路无痕给听了个莫名其妙。老七乘着这空子,才向他介绍道:“路兄弟,你可知道这位杨锦林杨兄,乃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便在几个月之前,还是镖行内第一块金字招牌燕京镖局的头牌镖师。”
路无痕听了,要待也说一声“久仰”,却又皮薄出不得口,只得“唔”一声,含糊过去。只听老七又道:“去年腊月间,杨兄有一趟镖从京师出来,要乘着节前送入陕西,谁想路过河南,路上就撞见了劫镖的。”
路无痕恍然而有所悟:“镖就失了,所以……”
“镖便是没有失,”老七叹道:“所以才有今日。早知如此,当时就失了那镖,日后再通过中人追讨,倒也罢了。那时便是尽力保了镖,杨兄武艺原是一等一的,便在那盗首胳膊上,轻轻划了一剑,嗯,就是那青龙寨二当家的,绰号叫得倒好,什么力劈千山,偏架不住杨兄一剑——便就是这一剑刺得差了,翻过年后,这个挨剑的力劈千山吴正道,突然神智失常。”
“这便是单刀案的第一例,无巧不巧,便跟这一剑连在一起,你想绿林里那些人,找不着正主,怎么不把这黑锅,就扣在杨兄头上?要说走镖这一行,其实武功还在其次,最要的是人缘,杨兄既闯了这个祸,北五省绿林穿一条裤子,未免都要找他的麻烦,他这个饭碗,因此也便砸了,在燕京镖局呆不下去——杨兄,我大致说得还是么?”
杨锦林只是苦笑:“其实他们倒也不是硬要扣我黑锅。姓杨的走镖二十年,江湖上谁不知道是个最本分不过的人?再说单刀案一件件的出来,其他那些案子,跟我也没多大关系了。他们这是杀鸡给猴看呢,无非是做一个活标本,起码让江湖上也开开眼,跟他们北绿林别扭的下场。”
“倒是新鲜,”老七微微冷笑:“我倒不晓得,跟他们别扭着,还有什么特别的下场。”
“我原也不知道他们是这个意思,”杨锦林道:“这件事过后,我还特地托了朋友,到山寨里去调停。其实当时也没事了,青龙寨大当家的秦千龙,那意思跟我还有些抱谦,毕竟强盗镖行,大家一根藤上的瓜,一场相熟,年节又没亏了礼数,怎么好端端地,来抢我的镖?直到翻过年,吴正道突然出事,惊动华山燕老大,事情才急转直下。”
杨锦林呷口茶,又道:“不是姓杨的自吹,就这一身武功,江湖上虽然不算顶儿尖,巴掌大的燕京镖局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就算划了吴正道一剑,我们当家的,寻常还舍不得我。就是燕老大递了话,才没有法子。这样着,我在京里呆不下去,便举家南迁。”
“路途上自然并不宁靖?”老七道。
“说不宁靖吧,倒也没出人命;说宁靖,你们也看到了,我二十年的家私,本来也有几辆大车,到如今,便剩了这么一点,”杨锦林微微一哂:“每日家鸡零狗碎的,总要出点什么事。我是后来才渐渐揣摩出来,原来这条命在人家那里,看着也不值钱。既然如此,一切看开,除了这条命,他还能拿走什么?所以也就懒得管了,索性一路配合下来。”
这段来历一交待清楚,场中便是一片默然。路无痕左右看看,见大家都不作声,居然并无不同意见,忍不住道:“杨兄武功这么好,怎么不打还他们去?”
杨锦林微觉诧异:“我一不小心,刚只得罪了个吴正道,便落得这等下场,还怎么打还?再说,北绿林那么多山头,都要较真起来,我也打不得许多。”
路无痕更是急了:“照这样说,青天白日的,这么着被人欺负了,就没有办法、没有天理了不成?”
老七淡淡道:“天理虽有,不过杨兄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没有天理,到底还有一条命在,若一定要去寻什么天理,说不定连这个也没了。自然,杨兄自己的命也还罢了,连累妻小,才真正没有天理。”
杨锦林脸上一红:“七公子见的是。论起来杨某平时,也不是怕事的人。只是燕老大此人,真正翻脸无情,软硬不吃。当年交好时,也不是不相熟的,只如今但一遇事,下得这等辣手!一来是为这个,当初路过济南,才没有……二公子去年才升座,年纪又轻,就算肯帮我出力,调停起来,也未必是他对手,只怕徒惹得他生气;二来么,大家也都知道,我们镖局子人,嘿,平时跟强盗走得熟,跟牧主倒淡,一旦遇事……”
“这个倒是过虑了,”老七道:“北宫夏那个脾气,正是年少气盛,只怕你让他担天大干系,才真正是看得起他,如今这一走……”
“呜哇——”
话未说完,院子里忽然异声大作。几个人往外一看,却原来有人在哭。南边靠树根一副遮雨篷底下,一个算命先生正举着幅油腻腻的袖子,掩面痛嚎。成年男子喉咙粗硬,那哭声挣出嗓门来,真是呕哑嘲哳,怎一个难听了得。偏那人却忘情得很,哭到伤心之处,又是捶胸,又是顿足,又是噎气抹泪,一时只晃得头上黑黢黢一顶铁冠子前后摇摆,几欲飞坠。
哭了半晌,紧靠着他的一个测字摊子终于忍不住了,好容易打发掉当前主顾,倒着笔杆在案上“笃笃”猛敲,隔着一张篷壁,大声道:“张老三,你又怎么了?大集日的,拜托!难道昨日又夜观星象了不成?”
“想是星象上又有什么异变,”右前侧一个扑卦摊子笑道:“三垣失序,二十八宿颠倒,这世上就要大乱啦!”
“可是这样天气,也得有星可看呀!”
“你还不知道张神相这双眼睛?千里万里只等闲!那星象哪里是长在天上,只是生在他心尖儿一般……”
一时嘲谑俱起。那张老三也不理他们,自顾哭得伤心,哽咽道:“我昨日夜观天象……那天杀星下临乐清分野,本来蜇伏已有五年……近日忽被好几股煞气生生冲动,直有入侵荧惑之势……看来不出一年,人间就要大乱……呜呜呜……人间大乱!”
一院子听鼓书、品曲子的闲人被这哭声吸引着,渐次向这边靠拢过来。周围摊点沾了张老三的光,忙着向过来的人群兜揽生意,一时也无暇再去取笑。剩下张老三被众人指指点点裹了数圈,兀自断续哭道:“天下大乱……天下大乱!”正哭得凄惨,人声嘈杂中,忽有个声音珠圆玉润,轻笑道:“四哥,你生不生气,有人才一出山,这人便说要天下大乱呢。”
却是珠儿跟南宫情买东西买得合意,兴致高高的,提着一串草编、木雕、竹雕玩意,逛到这里来。张老三一抬头,也不消多大眼力,认出这是两个油水丰盛的主顾,顿时抖擞了精神,也不哭了,拭干眼泪,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有道是月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