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受封疆 by殿前欢-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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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潘尚希太过狠辣,到这时反手,居然拿出本册子,递到潘克眼前:“叔叔如果非要举发侄儿,不妨先看看这个。”
潘克顿住,打开册子,翻了几页立刻色变。
几时他买通朝官,又几时他挪动公款,甚至是他爱嫖男倡这个嗜好,册子上都事无巨细记着。
他一心倚重的侄儿,原来早是只养在家门的饿虎。
所谓叔侄情谊,顷刻间就破碎一地。
“王爷可以给那潘尚希安个罪名了。”
从潘府回转三天,华容前去求见韩朗,开门见山。
韩朗讶异,饶有兴味看他。
华容于是手动,很是费力地解释了事情的过程。
韩朗的兴味于是更浓了:“这么说潘尚希也是你的客人?你还真是菊花遍地开啊。”
“他当然不是。”华容紧接,笑得无耻:“我反正是小人,栽赃什么的拿手,只要让潘克知道他侄儿很有钱就成。”
“他有钱我怎么知道?不奇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从他那买官,看透了他,知道他将钱落进自己口袋,又管不住嘴,干我的时候顺便告诉了我。”
这一句比完韩朗顿时静默,眸里寒光荡漾,将他上下看了个透。
“潘尚希卖官,这个连官娼也没侧听到的消息,你这么轻松就打探到了?”说这句时韩朗前倾,一步步压上他,呼吸炽热:“我是不是把你看得太低了?”
华容后让,不过却止不住韩朗来势,渐渐被他压上了后墙。
“我答应过你,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韩朗轻声,掀起他衣衫:“既然你把握这么十足,不如现在就想想,要些什么。”
华容的眼眯了起来,过一会开始比手势:“我的要求是再要两个要求。”
“第一个要求是再做把扇子,上面堂堂正正地写殿前欢。”被顶进那刻他身后刺痛,手势也一顿。
“第二个要求,我要回去盘算,起码盘算个三天。”随后他又比划,咬牙,跟随韩朗一起律动,被潘克压垮的腰身开始剧烈疼痛,一波一波好似永无穷尽。
第十二章
处决潘尚希的告示,高悬已过三日。
三日,韩朗未得韩焉半点音信。
于是第四日一早,韩朗决定不再守株待兔,派出流云亲自巡查,一定要得到韩焉的最后答复。
杉林兰谷,楚香佩寒。
一落魄布衣书生背靠山石,坐在地上喝酒,幕天席地,欢畅淋漓,非常自我。
在他面前,单膝落地的正是仆仆风尘,寻来的流云。
而那半醉书生不是韩焉,又该是何人?
流云施礼:“大公子,我家主子说你托他该办的事,他已经做到了。命小的今天,一定要等你的回话。”字句清晰,却也并不客气。
韩焉闭目扬脖,又向嘴里灌倒着烈酒。
流云依旧跪地,不动。
许久后,韩焉才睁眼讥笑道:“怎么你家主子就那么没耐心?我倒想问问清楚,如果我今天真的不答应,你当回去怎么交差?”
流云将头垂得更低,话里透着隐忍:“主子没交代,只说流云一定要大公子答复,才能回去。大公子要耗多长日子,流云自当奉陪。”
韩焉大笑着,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好!那你就等吧。”
流云微顿,头没抬起,慢慢握拳:“请大公子体恤。”
韩焉皱眉,轻晃着身子,走近流云俯探而下:“凭什么?”
当他那“么”字之音,尚未吐出舌间。流云已经指间发力,弹出棋子,刹那出招,劲风里卷带着浓浓的恨意!
图穷匕现!
韩焉一惊,吸气侧身而退,酒醒大半。
一棋子错身而过,一子擦过韩焉脸颊,留下浅浅血痕一道。
韩焉并没乱了丝毫,冷笑着还招:“韩朗就只派你行刺,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流云抿唇不答,咬牙应战。
可惜,他本来就不是韩焉的对手,也并不擅近身攻击。
这次突袭不成,就等于宣告了流云的溃败。
面对韩焉,流云只有招招受挫。
最后流云倒地不起,鲜血涂地。
韩焉走上前,手提流云的乱发,逼他抬头对视。流云怒目而对。
这次,终于让韩焉看清了流云的眉目,他心猛地像被根细线牵动了下,忙收回手。
流云头“扑”地陷地,沙尘飞扬。
韩焉拧着眉头,惊问道:“你是随云的什么人?”
流云挣扎地起身,无力撑地,横目啐他:“你还记得我姐姐的名字,不容易啊大公子!”
韩焉哑然,原来随云是这小子的姐姐。
随云自小就被韩家看中,定为韩焉的武媒;从三岁起陪伴韩焉练武,将韩焉奉为神明。
二十余年的朝夕相伴,感情已经升华,蜕变为更深的默契。
可韩焉无情,居然在自己功溃那日,亲自送她上了极乐。
“她爱你,敬你,心里只有你。可你为什么这样对她?”
韩焉退开一步,漠然看着已对自己毫无威胁的流云,摇头浅笑:“你是不会懂的。”
杀她是为她好,神是不能失败的。她的神就是韩焉,所以他是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失败。
神怎么可能失败?所以随云是该死的,而他杀她,是对她最好的恩泽。
关于这些,世俗的外人,怎么可能会懂?更何况……
“杀你姐姐的,不是我。是韩朗!”韩焉的声音有些发颤。是韩朗的错!不是韩朗,他和随云,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韩焉又开始恍然:“原来,不是韩朗指示你来杀我的。”
流云闻言,笑笑,鲜血汩汩地从他口中涌出,“主子一直教我堆棋子,为的是让我能沉住气。可惜到头来,流云还是辜负。”说到这里,流云的眼睛有些泛红,最后是他憋不住这口气。
是他努力想忘记,姐姐那死不瞑目的神情;却在见到韩焉后,功亏一篑。
韩焉趑趄不前,想饶了流云独自离开,走出几步后,人又不自觉地转回。
无奈地伸手按掐,扣住流云的心脉,“我还是觉得,我不亏欠你任何东西。”
生死一线,流云索性阖目,将心一横。
“噗”!血腥喷淋了韩焉一身,和着寒风,伴着幽幽兰香,飘荡四周。
寒风飒飒,飞鸟惊恐地悲鸣,纷纷振翅高飞。
红日当空,胜血嫣红。
…
韩府书房。
韩朗跪坐在流云一直爱坐的蒲团上,做着流云平常爱玩的游戏,堆棋子。
日落月升,流云还是没回来。
屋外,归巢鸦叫。
韩朗突地心就是那么一颤,眼睛死盯着棋子,若有所思。
如果流云能沉住气,那他一定能安然而归。
可是,偏偏韩朗很了解流云,他知道流云不会,也就是说流云一定会出手。
那就意味着,流云的生死,是韩朗亲自丢给了他哥哥韩焉来掌控。
如今天韩焉念旧情,流云必定能活。
如此这样,以后韩焉也极有可能会念着种种情义,不记前嫌地效忠皇帝。
如果相反,韩焉杀了流云。
韩朗紧捏手中的棋子,屏息眯眼。
那他这个哥哥也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了。
他必杀韩焉,永除后患。
走出这步棋,无险,却让他伤情。
韩朗的手平静地将子落下,没带一丝颤动。
棋子越堆越高,每堆上一棋,他都用了心,很用心。
“喂!出大事拉,出来个活人啊,要死人拉!”破锣的嗓子,震晃着门庭,这时候居然传来了华贵的声音。
与此同时,流年冲进书房,惶惶叫道:“主子,流云他……”
韩朗猝然站起身,棋盘顺势被掀翻。
“哗”一声。
棋子散落一地,逐渐转晃而定,非黑即白。
屋子里,流云躺在床上,人已经昏迷,却并不平静。
不平静的是他的身体,他全身没有因为流云的不醒人世,而停止抽慉。
这没意识地颤动,是出自重创身体的本能抗拒,血不停地在向外汩涌,但因穴道被点,血流得极慢,不会死绝。
屋子里抢救的几位大夫忙碌,流年面无表情地站着,傻眼了半天。这屋子甚至还能感受到,流云血冒出的温热。
没等到结果的韩朗,已经知道了结果。
流云武功全废,性命无碍。
要韩焉念旧,必须付出代价。
韩朗眼盯着地,默然准备离开。
出门前,地上出现一个浅长,张开双臂的影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韩朗抬头,是救流云的恩人之一,华贵人。
韩焉算是客气,将流云丢在韩府附近,而华容主仆二人,机缘巧合,在生意开张前,正好路过。于是华贵不计前嫌,将流云背进韩王府。
韩朗不自觉地掀起唇角,月下影射造成的影子,要比这位真人的形象完美得多。
“他还没醒呢,你就这样离开了?”华贵人不可思议地质问。对于任何人,这位韩太傅好像都不关心死活。
韩朗侧目,懒得回他,大跨步绕开,一眼瞧见旁边垂手的华容,顺势敲了敲他肩:“跟我来,你要的扇子做好了。”
以前送华容的小鼓,可以说是巧夺天工;而今赔扇子,如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重”。
黑褐色玳瑁作架,足赤金子为骨,沉甸甸能压死人。
金银双线交织点缀的绢绡扇面,明晃晃地亮。
绛紫色的扇缀,垂吊的那红珊瑚,也是独一无二地精致。
说俗不俗,讲雅非雅。这把扇子如果拿到大街,那绝对契合华容性格,迎风一亮就是一句话:“咱是有钱人,打劫我吧,千万别客气。”
“符合你上回来书房提的要求吧。”韩朗喝了口茶,闲闲地问道。
华容拿起扇子,眼珠子突起端详,然而没过多久,就觉得腕子有点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