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影辞-燕燕于飞-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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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一叹,端起那盅莲子汤喝了下去。然后和衣躺在床上。这些天,他总是不安,将花落月遣去江南,近日传来的消息对绝云谷大是不利。
武林与朝廷,向来壁垒分明,少有交集。这次却打着围剿邪道之首的旗号,浩浩荡荡朝绝云谷逼近。邪道之首?他冷冷一笑,绝云谷向来低调,容郁影接掌谷主以来,虽数年来都由他主事,却也渐渐淡出江湖。白道武林心心念念,不过是“天地九重”秘籍而已。至于朝廷,他闭了闭眼,那人霸气的眸子再次浮现在脑海。
永乐侯墨翰炀,那早已坐拥半壁江山之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朦朦胧胧中,却是睡意上涌,竟渐渐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以至于夜半骤醒的时候,竟是一阵冷汗盈额。怔怔地睁着眸子,隐约间听到漫天的杀伐,透过轻纱的床幔,薄薄的窗纸掩不住火光冲天。
竟会睡得那么沉吗?望了一眼桌上的空碗,似是忽然明白过来,若有若无地叹息一声,来不及多想,已经推门而出。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竟来得如此之快。
金铁交鸣的声音,风中夹杂着血的腥气,浓重而粘稠的气味,沉沉地压在人的心底。踏出雁影楼,百步之外已是大片的血红。愤怒的咒骂,轻细而痛苦的呻吟,钝器砍入肉体的声音,伴随着漫天的血光,眼前已是迷离。
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那时还是天真无忧的少年,无奈天意捉弄,风云变色只在一夕。在他还不明白什么是杀戮的时候,无数熟悉的亲人已在身边倒下。十数高手的围攻下,师父身上的伤口交织纵横,淋漓的鲜血从割裂的衣襟中不断地渗出,转眼间就将一身的黑衣染得血透。昨日里马房的刘三方才兴高采烈地接生了一匹小马,欢喜地说要给公子养着,如今那张憨实的面孔却已扭曲着埋在干冷的地面,任黄土掩上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那也是初夏季节,一林的杏花开得正好,是盛极儿艳的绚烂。
今日亦是如此!
火光的映照下,天也血红。绯影如练,鬼魅般地穿梭在敌阵中。剑花过处,便自有人应声而倒。唇角溢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好在当年荏弱无助的女孩,如今已有自保之力。
凝目四望,除花落月被他遣去江南之外,其他三堂堂主都已率众激战,刑堂仇焰以及座下四名司事游走于三堂之间,亦分担了一些压力,便是久已不问世事三位护法,都已加入战圈。
然而却如何抵得住大半个中原武林。
雁行疏淡淡一笑,眸中掩不住嘲讽之意。少林、武当、华山、点苍、崆峒、五大门派四大世家都到齐了,再加一个丐帮,端得是来势汹汹。
绝云谷易守难攻,靠的是阵法守护,少有与人正面交手。这次阵法被破,重蹈当年覆辙,死伤已是无数。
他心里明白得很,若是这次不能将来敌全歼于谷中,来日只怕后患无穷。眸中一黯,既是如此,就让这杏林再饮一次鲜血罢。
笑容轻浅,眸中已是死灰。
探手入怀,扬袖间一道灿芒冲天而起,在半空炸开一朵绚丽的紫色莲花。
绝云谷众人疾退!
原本豁命相搏,焊不畏死的对手竟然退了,白道众人均是一愣。
一愣之下,骤变顿生。
“轰!”
“轰隆!”
“轰隆隆!”
一声声接连不断的巨响声中,血肉横飞,千顷杏林灰飞烟灭。
无人生还。不但白道众人,即便绝云谷所属,功力稍差或应变不及的,炸死在林中的也不知凡几。
透过迷离的血雾望出去,对上的是数不清的冰冷眸子,最冷最寒的那一双,是她的。
绯衣轻扬,那双眼睛,凝着的是腊月的冰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牙齿深深地陷进下唇,容郁影忍不住浑身颤抖。那么多的生命就这样毁尽了?只是片刻间罢了,相处日久的谷众的性命,便都毁在那片杏林子里。他们一生都为绝云谷活着,然而在拼尽全力杀敌的时候,夺走他们性命的,却偏偏是他。只是为了胜利吗?付出的却是那么多谷众的生命。
“与其死在那些人手里,不如埋骨在杏林之中。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雁行疏淡淡地道。宽大的衣袖垂落下来,掩住颤抖的指尖,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身的血,已是冰冷。
其实,本可以不必如此惨烈。埋下千顷炸药,为的仅是尽歼来敌。若是今晚未曾喝下那盅加了安神药的莲子羹,在白道众人踏入杏林的那刻他便可查知。如若那时启动机关,绝云谷可保毫发无伤。
然而又如何能说?
那绯衣任性的女子,心心念念都是为他着想,怕他过于疲累,千辛万苦熬了羹汤,加入安神草也只是为了让他睡得安稳些。
也许,只是苍天又一次的捉弄罢。
空气凝结成冰,目光流转,眼里仿佛空空的什么也望不见,又似乎什么都看进眼底。三堂之中,莫越凭死在少林方丈手中,司徒啸则因不及逃出,生生炸死在杏林中。一身血污,东方悦冷冷地看着他,双拳握得死紧。也许在他心中,是宁愿战死也不愿同袍如此不明不白的丧命在自己人手里吧。
刑堂仇焰伤得太重,已无开口之力,一双虎目却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他撕碎撕裂。他向来憎恶他,现在想来更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了吧。然而这样的眼神,他竟已麻木地全无感觉。
“好!好一句死得其所。”
远远传来一声朗笑,硝烟弥漫中,踏着吡啵作响的焦叶残枝,锦衣男子抚掌笑道。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名黑衣侍卫,却都是目光平和,全然看不出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若不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只怕就是一身功力已达返璞归真的境界。而杏林外围,人影幢幢,显是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瞳孔骤然收缩,瞪着眼前那名锦衣男子,容郁影冷冷道,“当初本该一剑杀了你才好。”
并不理她,径自朝雁行疏望去,永乐侯道,“这里你已待不下去。”
“又如何?”雁行疏淡淡地道。
“跟我走,从此无限江山任你驰骋。”一字一句,铿锵如金石交鸣。
“多谢侯爷抬爱。”
“你还是不愿?”声音渐冷,却又似乎带了一丝悲凉,“你这一炸,炸死绝云谷那么多人,他们再容不下你。你又是何苦……”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道,“若你随我离开,我立刻撤兵。只要你随我一日,我便保绝云谷一日无恙。”
“保绝云谷无恙?”容郁影挑眉一笑,“好个大言不惭的纨绔子,今日定要你命丧此地。”
“冲动的女娃。”永乐候瞅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笑道,“行疏,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真真让我失望了。”
雁行疏只是淡淡一笑,道,“侯爷千里而来,为的只是说这些吗?”
“我究竟为何而来,你该是最清楚的。”
“侯爷太过执念。”
“本侯行事,向来随心。心之所至,便是执念又有何妨?”扬眉一笑,目光湛然。
幽幽一叹,雁行疏垂眸,忽道,“侯爷若是现在退兵,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来得及截回被送往皇宫的兵符。”雁行疏淡淡笑道。
眉目间隐约闪过一丝煞气,片刻之后,复又豁然笑道,“行疏啊行疏,你以为本侯麾下数十万兵马,仅凭一块兵符小皇帝就妄想调动吗?”
“侯爷凭借的,不过是数名心腹将领罢了。数十万兵马,皆是听命行事,认的只是那块铁牌。皇上若得兵符,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眸光一沉,永乐侯沉默下来。
或暗杀,或贬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剪除他的羽翼。随后祭出兵符,提拔心腹接下兵权。转瞬之间便可收回半壁江山,这一点小皇帝不会不懂。
“我若撤兵——?”
“雁行疏无意政事,若是侯爷撤兵,兵符当可完璧归赵。”朝廷的混水,他从来都不想去淌。更何况,就当今形势而言,最完美的局面便是天下双分。他自是不愿打破。
负手而立,永乐侯望着那人,转眼间已闪过千百个念头,到最后,却是笑道,“小小一块铁牌,你以为我有多在乎。”
顿了顿,叹息似地道,“行疏,你可称得上事事算无疑策,却注定栽在一个情字上。我早已说过,感情方面你太过迟钝。便如同今日,莫说是一块兵符,就是十块八块,若能换你随我而去,也是值得的。”
惊世骇俗的感情,在他说来竟是平常得很。近三十年高高在上的生活,早已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性子。万事随心,想要的从不惮于说出来,更由不得人拒绝。
一使眼色,黑衣侍卫已从身后掠出,鬼魅般地朝雁行疏而去。
剑芒倏现,掠起淡淡的浅紫光华,绯色身影翩若惊鸿,飞身将那侍卫截下。
错身之间,不过交手数招,两人却已鬓发皆乱,衣裂渗血。
饶有兴味地望着迸现的血光,永乐侯微微笑道,“你说,我这侍卫身手如何?”
“很好。”雁行疏淡淡地说道,目光片刻不离那道绯色身影。
空气中,鲜血的腥气愈重。
又中一剑,一身绯衣染上暗赤的颜色,编贝的玉齿陷入下唇,短剑轻吟,立时还以颜色地在对手肩头开出一道口子。
“行疏,随我去罢。”
扬眉一笑,并指如刀,朝雁行疏脉门扣去。
永乐侯一声戎马,沙场之上自是傲笑,单以武功论之,却称不上一流。这并指一扣,也称不上什么精妙的招式,若是雁行疏武功未失,举手间便可从容避开,甚至轻易就可将他掀翻在地。然而现在,却是避不开去。
避不开去,于是索性不避。雁行疏不言不动,只静静立在那里。
没有人动。
仇焰不动,东方悦不动,三大护法亦是不动。
容郁影出手时,他们不动,是明白一旦出手相帮,只怕便是一场混战。永乐侯此来,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