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衣传奇(至46)-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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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自己好歹是身为“尚仪”的女官,无端端却被这两个卑贱的妓女连累到这比冷宫还冷宫的地方暗无天日地过活,王氏蓄积许久的不满,耐不住爆发开来。
本以为摊上的主子虽然来路不明身份下贱,起码很是受宠,跟着她,自己不说是飞黄腾达,至少也该能混到点好处,如同碧色,不过是替主子梳了个皇上看了喜欢的辫子,就被赏了一个月的月钱——却不料这主子竟然失宠得这么快!
倒也不该意外的,妓女这般卑贱之人,又是这般不知进退高低,来这里没几天,就恃宠而骄地诸般放肆,别说是英明睿智的当今圣上,随便哪个聪明点的男人也要弃之如敝履,只是,自己在这行宫辛苦了半辈子,却要跟着这样的主子吃苦受罪。
这个主子以及她最亲近的小丫头得罪过的人,对她们此后本就不可能高到哪去的生活品质,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以后她们若是能吃到一顿饱饭热饭,她王氏就倒过来姓!
“你你你你你”
阿琐年龄虽小,人却不笨,哪里听不出来王氏这一通夹枪带棒的言语,明是对着她这个“琐姑娘”发作,实际上却是冲着她的小姐“柳姑娘”去的。只是算起来一应事端都是从她跟御膳房的小太监们争执开始的,王氏的指责教训,她也辩无可辩,情急之下,平素伶俐的口舌,不受控制地结巴不出一句话来。
“我怎样?”
放肆言辞出口,王氏自知逾分,也有三分惴惴不安,只是偷眼瞄到柳荷衣听若未闻、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愤懑,竟是越发的难以控制。
怀里那具历经风波才由皇帝亲卫取来的古筝越发沉重,王氏猛一咬牙,将之丢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响,柳荷衣的身子,终如王氏所愿地震了一震。
抱紧了怀里的六弦琴,目光转过呆立的其余几人怀里自己心爱的其他乐器,柳荷衣低声道:“阿琐,把我的筝抱过来。”
那平淡一如往常的音调叫心慌意乱的阿琐略定了定神,抹了一把眼泪,绕过身前的齐氏去抱地上的古筝,王氏却踏上一步,挡在古筝前。
柳荷衣眯眯眼睛,忽地冷笑道:“王尚仪当差多年,可见过‘守心园’里的宫人,有需要尚仪等众多女官宫人侍侯的吗?”
不只王氏,连一旁沉默的齐氏与烟波水色诸人也都愣住。
柳荷衣灿灿烂烂地笑着,语气是日间那慢吞吞的娇嗲柔媚:“柳荷衣青楼出身,没名没分,宫里的规矩,是全然不知的,两名女官,六名侍婢,约莫是皇上临幸过的任一个宫人都有的待遇,就算打入冷宫,也不会更改,是不是?”
“”
王氏的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几乎脱口的答案。
不是。
不是每一个受过帝王宠幸的宫人,都可以得到如柳荷衣这等封赏的。
帝王后宫,等级森严,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品秩不同,待遇也各不相同。宝林、御女、采女等八十一御妻,只有侍婢伺候起居,采女二、御女四、宝林六;婕妤、贵人、才人等二十七世妇,除侍婢外,加设一名随侍女官;两名女官随侍,那是嫔以上的级别才有的待遇。
而即使是九嫔之首的昭仪,拥有的随侍女官,也不过是七品的典史。
她王氏是尚仪,齐氏则是尚功。
行宫中女官的品秩低皇宫一级,俱为六品司正。
暗淡的烛火,闪得王氏脸上阵青阵白。
作为执掌行宫之中礼仪、起居诸般事宜的尚仪,虽然是辛苦熬年头、努力巴上司再加上各方勤打点、忍痛大出血才得来的位置,但当差多年,宫中各种礼制规矩,倒也算得上是烂熟于心。
宫内嫔妃获罪,打入冷宫的同时,往往还有一个“贬为庶人”的程序,封号既夺,相应的女官侍婢,自然也不复有。柳荷衣本无任何名分,自“临风阁”至形同冷宫的“守心园”,自然不会有那一道“贬为庶人”的程序,那么,自己与齐氏等人身在“守心园”,是程序上的疏忽,还是
“阿琐,我的筝。”
轻轻软软的声音,却令王氏浑身一软,倒退了一步,险些坐倒。
眼见她就要一脚踩上柳荷衣心爱的古筝,阿琐正要惊叫,齐氏已经快手快脚地冲过去,抢先将古筝抱在怀里,嘴里却道:“王姐姐当心。”
马屁精!
王氏肚子里一声咒骂未完,齐氏已经站到柳荷衣身边,低垂了头柔声道:“时辰不早,姑娘先行安歇,这些交给奴婢们收拾可好?”
恭谨之态,与前几日全无半点分别。
好象方才挡在阿琐面前的,只有王氏一人似的。
“尚功身手好伶俐。”柳荷衣答非所问地微笑。
齐氏讪讪地赔笑,转过头去对着烟波水色几人吩咐:“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先给姑娘收拾个安歇的地方!”
“不必着急,小心些,慢慢收拾就好,听说此地景致不错,阿琐,先陪我看看这里的夜景去。”
虽说未必看得清楚,但清楚是美,朦胧也是美,想来总要比看着一堆人铺床叠被然后躺在别人铺好的床上干瞪眼或是辗转反侧来得强些。
而事实则比她的想象更加来得强些。
月弯如眉,星闪如目,清辉淡淡,温柔地装饰着不曾经受过工业污染的深蓝夜空。明明看上去比另一个世界更加空旷辽远的夜空,却偏偏感觉上又比另一个世界与她更加接近,仿佛走得快些,步子迈得大些,就可以走进去摘几颗星星做项链一般。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玉宇琼楼,可是天上的皇家宫院?
人间的皇家宫院,纵是偏僻的冷宫,朦胧夜色中,看不清斑驳风霜或凄凉血泪时,画角飞檐,朱阁绮户,也俨然如琼如玉,极尽古典建筑艺术之美事。
夜风轻轻,卷来尘香草香叶香花香。
九月将尽,这行宫中心繁华处的荷塘已无荷香,偏僻冷宫中,不知何人何时栽下的几株桂树,无人持斧砍斫,繁茂地发了满满的金黄。
香随风转,清幽幽如洞箫的缠绵,奏一曲天籁,邀她相和。
呵呵……弄清影,怎似在人间啊!
浅笑,低眉,无声月照如清晰的鼓点,伴她踏出舞步华丽的旋转。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此时此地,月是何时何地月,月照之人,又是何时何地人?
她是谁?
是柳荷衣的身体拥有了另一个灵魂,还是另一个灵魂拥有了柳荷衣的身体?
身与心,心与身,究竟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还是独立存在的两面?
另一个世界的灵魂,要如何与这一个时空的身体,共同安然于这一个时空的行为规则之下?
身若沉沦,心是否仍可自由?
心若自由,此身之困,是否真的就可以忽略?
舞步似乎是没有答案的问题,却又似乎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在自觉或不自觉踏出的舞步里。
心中的疑惑、迷惘、焦虑、忧伤,急切地需要身体舞动的释放,抬臂,折腰,旋转,跳跃,多日少食的身体,却终于虚弱地用眩晕跌落,达成身与心无奈的平衡。
身如桂花落。
满满入君怀。
醉月
八月十五,中秋国宴,那一场名为“拜月”的中秋乐舞,虽然是柳荷衣久蒙秦相爷关照、无法推却请托而为之,但七月底、八月初创作之时,对眉月遥想团圆夜,月圆月缺,今生前世,万千思绪感慨,疑真疑幻,呕心沥血之处,在柳荷衣本人,其实私下也曾自诩,迄今最满意之作,一是“化蝶”,一就是不曾于人前亲身诠释过的“拜月”。
相似眉月下,情不自禁的起舞,却不成想此时此地,竟然还有“观众”为她喝彩。
“好一场‘拜月’……”微汗额前飘落的桂花,细细品味,甜香深处,隐隐是微咸微涩的滋味,“终究还是我的荷衣,才舞得出这月宫仙子般的轻灵绝美。”
烙印了强烈柳荷衣风格印记的作品,只有柳荷衣本人方可淋漓尽致地表现其精髓神韵。即便是久经训练的宫廷舞姬,也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中秋宴罢,他御笔钦点的风流翰林路桂芳对那场几乎引得君臣俱醉的乐舞的评价,所入之耳,绝非仅止于他那贪玩爱闹的手足兄弟。
“你……你醉了……”
全心起舞的专注,让她不曾发觉周遭的变化,但落入那不知该算是熟悉还是陌生的怀抱后,紧密得几乎不留任何间隙的接触,再疲惫不堪的感官,也无法忽略那强烈鸷猛的男人气息里,最可能致命的细节。
“为你而醉啊,我的荷衣……”
桂花香浓,混杂在同样浓烈的酒香里,覆着因喘息未定而颤抖不已的娇躯,倚上满枝繁花无人采的桂树。
“……放开……放开我……”
太过馥郁的香气,几乎令她窒息,奋尽那可怜的最后一分残余体力进行挣扎,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对生存的渴望,而不是因那男人放肆荒唐的举止而感到的羞耻羞辱乃至羞愤。
“不……不能放……放开,你就飞了……”
纷纷花落如雨,伴星光月光,洒上如星如月如花般的细致肌肤。未落的薄汗,让轻盈的花瓣徘徊流连,不肯飘散。
“我的荷衣……”他的领地,不容任何侵犯,纵然是无知无觉的落花,也要一朵朵、一瓣瓣,以唇搜捕,以齿处其粉身碎骨之判。
而她的身体,便无端成了他的唇齿与落花的战场,无辜遭受池鱼之殃,或是落花的轻薄,或是唇齿的肆虐,总在她最是脆弱敏感的地带,最是持久激烈地纠缠。
“皇上……”
“慕龙城。”男人的唇上,桂香如酒,醺醉那试图提醒他的身份唤起他的理智的红唇,“叫我的名字。”
云呈墨色,遮住那闪亮得星月无光的目光。
“喂,冷轩,你很扫兴知不知道?”
玄甲亲卫的玄色衣甲,展开时宛如几乎可以吸附一切的光芒黑云。
云随风飘,人随声动,睿王爷指责声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