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浮生不若梦作者:水天(bl)-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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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我在此时看到了身披双翼的天使,或是头顶黑角的魔鬼,都不会比此时更意外。
救格雷的可以是任何人,都不该是他。
来人轻柔地取下我手中的枪,扔到一边,凝视着我,露出真心的微笑:「你还欠我四颗药没还。」
我终于找回声音,愣愣地看着这个更加敏捷成熟的男子:「戴维?为什么会是你?」
莫非又是个骗局,戴维从来就不曾真正救过我,那幕舍身背叛,原来只是演给我看的一场戏?
我心中的想法必定已流露到眼里,戴维看了出来,笑容有些苦涩:「那些都是真的,我没有骗过你。」
怀疑一个无条件舍命救我的人,我自己的心也在抽痛。然而事实就在眼前,我不得不硬起心肠,继续追问:「那么?」
「你问我为什么没有死,还留在他身边,对吗?」戴维回视了一眼床上的格雷,叹了一声,「这要问他自己,当日为何不杀我,还救了我一次。」
今日的格雷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格雷,倒好心得像个天使。我几乎疑心自己是否幻听,终还是沉住气:「怎么回事?那日我将你打昏后,你被人发现了?」
「没有。」戴维摇摇头,「我醒来时,城堡里好像出了事,很乱,我趁机逃了出去,却还是在两个月后,被道上的人出卖,送回了格雷少爷手上。」
「格雷没有杀你?」
我的口气满是不可置信。黑道头一条规矩,背叛者死,这是铁律,任谁也不会违抗。
「少爷对我用刑,一连三天三夜。」事隔睽久,重新提起时,戴维脸上仍掠过一丝阴影,「少爷说,如果不是我放走你,你也不会率性跳水,死活难知,这份恨,就算杀上我一千遍,也难以补偿。当时我浑身是血,骨架就像拆散了一样……唯一的感觉就是痛楚……我以为我就要死了,谁知第三天夜里,少爷突然笑着进来说,太好了,罗觉没有事,真是太好了,然后解开我的镣铐,要我趁他高兴,还没改变主意,快点滚。」
我怔怔地看着戴维,他的样子不像说谎,可格雷此举,稀奇古怪,又是何用意。
戴维的声音继续道:「我自然是走得越快越好……身体复原后,我又接了几桩生意,最后一桩相当危险,我勉强逃了出来,无意却被格雷看见,他出手救了我。」
「为什么他会救你?」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戴维蓝色的眼眸深深凝视我,像两抹潭水,反问:「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愕然。
对面的男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怜悯:「格雷少爷救了我后,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三号,凭你做的事,我很想一刀一刀地剐了你,可是罗觉却对你很感激,如果我杀了你,罗觉定会生气,会恨我入骨。」戴维侧了侧头,似在回忆当时场景,「格雷少爷没说完就离开了,转身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说:『唉,原来我一点都不希望他恨我……』」
最后一句,活脱脱便是格雷会有的语气,我再也不疑心戴维编造,却更加茫然,格雷……格雷他为何要这样说?不是他先恨我,先逼迫我的吗?
定了定神,注视戴维,露出一抹歉疚的笑容:「所以你为了报恩,就再跟了他?有恩必报,这是好事……谢谢你,戴维,方才我怀疑过你,你能原谅我吗?」
被我专注的目光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戴维垂下眼,讷讷道:「哪里……如果轻信的话,你就不是你了……」突又抬起眼,认真地看着我,「可是,罗觉少爷,你为什么要杀格雷?」
「别叫我少爷,叫我的名字,罗觉,」戴维的手仍制在我手腕上,我轻轻一翻掌,将他的手握住,「我也不想杀格雷……我不喜欢杀人。可是我若不除掉他,我这辈子都会活在他的阴影里,每日提心吊胆,怕他哪一天又会追杀过来——戴维,我想要一个正常的人生,你能明白吗?」
戴维理解地点了点头,却道了一句:「格雷少爷他不会再追杀你了,你不知道吗?」
我的心有些迷乱,隐约觉得不该再问下去,似乎有什么正在那里等着我,答案呼之欲出,却是我不需要知道,也不能承受的事。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很冷静,没有一丝波纹。
「因为……」戴维回头瞧了一眼格雷,欲言又止。格雷所受的麻醉药性正在松解,肢体微动,口中一时仍说不出话,射向戴维的眸光中却全是愤怒。
我同样也不作声,只是凝视着戴维,等待他选择。
气氛如阴云密布般压抑。
戴维终于承受不住这份压力,无奈道:「我本来不该多嘴……可是我若不说,罗觉少爷……罗觉他永远不会知道。」转头看向我,「那日你才跳下水,格雷少爷便跟了下去。他没有找到你,自己的一双腿却撞到了岩石上,再也不能走路了……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格雷少爷命令严锁消息……这两年来,格雷少爷一直搜集着你的资料,却不肯再见你一面——罗觉,格雷少爷他真的不会再打扰到你了,你放过他吧。」
我心中乱成一团,不知是何滋味。戴维没有说全,我却是知道的,以格雷心高气傲,追求完美的性子,双腿变成残废可能比直接杀了他更痛苦。难怪他——方才他分明是故意激怒我,一心想死在我手上啊。
更大的疑问在心中升起: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第二十七章
「出去,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说。」我凝视着格雷,话却是对戴维而言。戴维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地退了出去,还不忘体贴地为我们关上门。
「你……」我只觉手心发干,嘴里发苦,不理格雷恼怒警告的目光,一步步向前走去。
格雷见我接近,肢体更加挣扎,却终抗不过药性,被我一把掀起毛毯。
丝蓝色的床褥上,格雷的双腿自睡衣中隐约露出,线条仍然优美修长,明眼人却一眼就能看出,那肌肉,是再不如以往结实强盛,分明是长久未用了。
我突然明白了格雷为何不愿见我的原因。一只高傲的猛兽,是不容许有人看见他软弱的,何况是身为他敌手的我。
牛奶般的肌肤在空气里闪着柔和的光泽,却死寂着,像枯萎的花瓣般,不见一丝生气。
唯其完美,才更衬遗憾。
我手一松,毛毯从掌间滑下,重又覆回格雷身上。戴维说得对,格雷这一生,是再也不会追杀我的了,因他的心,在腿残那一刻便已死。
我指不染血,上帝已代我复仇。世上最畅快的事莫过于此。但为什么,我的手,会在温润的阳光下微微颤抖?
是英雄末路,原易惹人感伤吧。我缓缓直起身,不再看格雷,径自向外走去。他既再无害我之心,我又何须杀他。
多年的恩怨,是是非非,今日都一笔勾销,旧帐归零,从此各走各路,再无相干。
指尖触及房门把手,身后突然传来费力的喘息,以及挣扎中的一道声音:「哥哥。」
麻醉药后的声带有些嘶哑,远不及平日来得清脆优美,我顿了一顿,如言停下,却不回头:「我叫王浮生,别认错了人。」
「我肩好痛……」
我一愕,这才忆起方才我疑心他拔枪,先行动手一事。转头一瞧,格雷的右肩鲜艳夺目,血仍在微微渗出,,将半侧白丝睡衣都印成了斑驳,一眼望去,格外惊心夺魄。
「别动。」我简短而冷淡地道。格雷在我手上微微一颤,果然不敢再退缩。
医药箱敞在一旁,这是格雷的习惯,每个卧室必备一套,我不费力便在架上找到,顺手拿用。
枪弹贴着肩胛骨射入,想是断了根大血管,血一直没停过。我夹起纱布紧紧压上,等待伤口止血。
格雷专注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我没有看他,可是感觉得到。不再如以前那般咄咄逼人,却仍然让人不舒服——至少让我不舒服。
「哥哥,你这两年过得好吗?」格雷试图打破沉默的尴尬,低低问道。
「我过得怎样,你大概比我更清楚,」我淡淡瞥了格雷一眼,不意外地发现他的脸又恢复纯真神色,「你不是一直在派人调查我吗?」
「可我还是想听哥哥自己说。」
我挑了挑唇角,不欲陪他扮可爱,眼前这俊美男子,化身恶魔的样子我还见得少吗?微微一哂,「我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的腿,怎么回事?」
「心理性瘫痪。」格雷面上掠过一丝苦笑,「各种仪器都查过了,医生说没有损伤,之所以不能动,是因为我不想动。」
我有些讶异:「你不想动?」
「我也不明白。」格雷垂下眼,「……心理医生说,是我潜意识中的自我惩罚,或者逃避。天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将他赶出去了。」
我默然,不懂,也不想懂。半晌,揭开压在格雷右肩的纱布,血已被止住。
找出绷带为他包扎,靠得太近,格雷的呼吸像要渗进我前胸的衣服里,若不是彼此对立,我几乎要以为空气里浮动的不是氧气,而是不可解的暧昧。
隐约的枪声突然传来。我一怔,这才意会,我忘了每隔半小时就该往江上天那里发个讯息,好让他们及时来救。不过此刻看来,那是用不着了。
随手按开微型通话器:「……是我……我很好,不,没受人威胁……你让他们住手,我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