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香(重修版) 作者:悄然无声-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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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便随着盈盈舞动起来。那桥下的一对鸳鸯,缠绵相游,偶尔把脖子插进水里,随着钻进半截胖胖的身子,然后再由水里钻出来,那水露从背上流下去,好像撒了一把琉璃珠子一样。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阿姐拄着腮,一脸的向往深思。
“我到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景致虽美,却比不那些亭台楼阁的富贵荣华。”二姐却不屑的转过头,冷冷讥笑着她们。
“二姐,你跟妈妈越来越像了呢。”
“死丫头,阿姐你看小妹竟然敢笑话我了。”
二姐的面上映着红焰焰的太阳影子,快乐的笑着。
嘻笑打骂着,不知不觉间她们三人才发现天黑了,便都急急的往回跑,只有她走得气喘连连,老是追不上她们。
“阿姐你们慢一点,我跟不上。”
说时,却没留神脚下,一崴就跌坐在了地上下。她们已走出去好远,回头一看,又急急跑了回来。
“没事吧?真是个小笨蛋。”阿姐蹲下身,无奈的笑道“上来,我背你回去吧。”
“你倒好,索性坐下!阿姐你瞧瞧,她这么大一个人,连路都走不好?这路啊是让人走的,可不是坐的。你这是走路啊,还是坐路啊?” 二姐站在哪里,眼儿笑得水灵灵的,手掩着嘴,肩情不自禁似的一缩一缩,看得路人都直了眼睛。
那日她被阿姐们轮流背着才回到家,记忆中阿姐的衣料有一种奇异的柔软,还一丝一丝慢慢散出阿姐的体温,好像娘一样芬香……
“安安,安安。”迷懵的思绪被撕扯着拽向清醒,睁开眼看到轩辕司九坐在她的身边,脱下了藏青的军装,只穿着白色衬衣,脸上都是认真关切的表情,道:“先把药吃了再睡。”
丝绒的窗帘半拉着,窗外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阳光照射进来,一蓬蓬浮着细细的尘,如梦如烟。
她就着他的手,勉强坐起身来,室内极暖,她似乎躺了很长时间,一件桃红的夹衫已叫汗打的微湿。胸口依旧痛得厉害,几乎无法挺直腰背,但脸去依旧淡淡笑着,一只手伸出,作势要接过他手中的药,到最后只一推。轩辕司九的手一侧,糖衣药丸便落到了地上。
他看着她,她却背过脸不在看他。
“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我崴到了脚,阿姐背着我。她那个人,面上虽然总是冷冷的,但是心却是极软的。我小时候常常生病,每次都是阿姐在床前照顾我……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只哭着抓着她的衣角对她说,别跟那个漂亮的像女人的家伙走……”
安安低着头,床边铺着的一块厚厚绒绒的脚毯,鲜红的颜色仿佛又回到了昏暗的牢房中,那点点滴滴汇到地上的血迹,她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风晓眼里绝望的悲哀……心里有一根紧紧绷着的弦断裂了,莫名的情感象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心脏,令她痛楚难当。
“很久以后的日子里,风晓变得越来越颓废,有时候我几乎在他身上看不到活人的气息……我常常都在想,如果那时候我不那么说,阿姐是不是早就能跟风晓走,他们是不是就会幸福的在一起……”
假如死了就好了。
安安边平静的说着,边想着,假如死了,她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他的富有,权势,地位………都跟她再无关系……
“哪里有那么多如果!”他恶狠狠的一字一顿,蓦然察觉安安的身子痉挛了一下,煞白了脸,手指在床单上无意识地抓着,绞扭成一团,长长的睫毛就如风中的羽蝶,瑟瑟地颤动。
心中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一软,语调亦随即放轻:“你身体现在不好,大夫嘱咐要好好休养,别想太多。”
她却只作听不见他说的话,面上现出了极倦怠的神色,继续淡淡的说道:“你知道吗,风晓每次看我的时候,目光都不是落在我的脸上,他是穿过我,看着阿姐。”
然后,安安转过头,望着他。她的脸正在夕阳的浅红光线里,脸颊上便仿佛被涂了一片浅色的胭脂。她的眼眸仿佛是被冻在薄冰下的黑水晶,浮着晶莹的光泽,却冷冷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的手伸出,在他的眼前虚晃了一下,她耳朵上戴的金刚钻坠子,随着她的动作,猛地一闪:“就跟你一样……”
轩辕司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半晌,在身上掏出烟盒,拿了一根打了火吸着。云雾间,彼此都不作声,终于他忍耐不住,先开了口,嗓音压得非常的低,不带一点感情。
“你这是跟我闹什么脾气。”
安安面上虽努力的维持着平静,但心空荡荡的,嘴里发干,被一股抑郁难舒的恨意激得冷冷笑了一声,才道:“阿姐说过,我们这样的的女人,注定是权贵人花钱买的玩物,人尽可夫出身……此生前路已不值得期许……”
她看着他,他洁净的白衬衫一尘不染,在逆光中他的脸庞轮廓极深。漆黑短发附面,眼眸漆黑中渐渐浮现出了一种让她眩晕的阴沉,但是他在隐忍着。
然而,此时此刻,再隐忍又有什么用……
“我不过是以色侍他人,又是这样的身份,我不明白,你对我哪里有那么深的感情……”
他的出身并不是什么秘密,却是禁忌,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他的母亲。依稀听闻那女子是当年名噪一时的功力心和企图心都很强的伶人,但是却爱上当时还默默无名轩辕冴。为了他,她跟各种男人睡觉,可是他功成名就的时候,却对还在她腹中孩子的血统产生了置疑,于是他抛弃了她……
安安背靠着软软的枕头,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胸面前,好像要隐藏住在其中翻搅着的、血淋淋无法痊愈的伤口下,一直以来,都被压抑住的浓浓凄凉悲伤,没经过思考她便说道:“我像谁,你母亲吗?”
这话刚说完,还没有说第二句,只听得啪的一声,轩辕司九一脚踹翻了床头的红木桌,上面所有的东西,淅沥哗啦的散了一地,有的碰在墙上,摔碎的碎瓷四溅飞射。他忿火攻心,手高高的举起,目光里冒着吃人的怒火,死死盯着她。安安也扬起脸,雪白的面色气得像擦了胭脂一样,晕着薄怒的红,毫无畏惧的回视着,含着浓浓的幽怨。
但也只有一瞬间,她的眼就躲了开去,不再看他。
刚刚起身的她,蓬松的卷发散乱着,消瘦的面颊,单薄的身子只穿了一件夹衫,纸糊的人儿似的。
茶杯打翻了,泡开了的棕绿色的茶叶粘在地毯裳,水沿着桌子一滴一滴的滴下,来伴着珐琅钟的滴答声……
轩辕司九看着地上被打破的那套茶具,这是他唯一留在身边的母亲遗物,他习惯带在身边,并喜欢用这套茶具品茶,而最近一直住在西园,所以就放在了这里。
黄玉的碎片散落一地,色纯细润的鸡油黄,是玉器中不下于羊脂白玉的极品。黄玉的颜色一般比较淡;鲜艳的则是极为罕见;而眼前的杯子却是浓艳剔透,没有半分的杂色,是百年难得的极品,也是他母亲的心爱之物。平日几乎不许人碰的东西,今日却被自己亲自打碎。
喝茶一直是母亲的习惯,从前他的母亲即使身体和精神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依旧坚持着喝茶的考究。家里的茶叶从龙芽、雀舌、毛尖,到雨前、珠兰、香片等等,一应俱全,装在金耳的白磁罐里,下午的阳光照到那磨白了罐上,形成了家里唯一的温暖。
每到品茶的时候,都是母亲心情最好的时候,嘴角含着笑,她坐在太师椅上,抹着浓重眼影的眼透过他看着……一把鸡油黄的茶壶,配上几个同色同花样的盖碗茶杯,强烈的茶香与香水的香久久不散。
轩辕司九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安安,黑色的眼睛慢慢恍惚起来,眼前的女子和另一个人渐渐重合。
“你要我怎么样?你希望我怎么样?”
他记得有一次天将亮未亮的时候,他只听到了一声清吟在传来,清澈而锐利的刺进他的心脏。推开门进去,眼前暗暗沉沉,她站在院中,水袖在暗淡的光影中如丝般的逶迤于地,斜斜地望去,线条优美的侧影映衬在晨光中,细致的看不出任何时间的痕迹。她螓首低垂,反身折腰,水袖如同仙女手中轻舞的飞天绶带,随着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安静的在空中荡漾,一层一层轻轻绕着人的心。
唱的,却是一生错付的凄凉。
“‘我’希望你?”
安安盯着他,眼神悲伤的惊人,却微笑了起来。她相信自己笑的毫无破绽,那是经过千百次训练的完美的微笑,但是心中泛起一阵要命的绞痛,她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襟,强忍着痛,一身冷汗已然湿透了衣衫。
轩辕司九看着她的笑容,神色似乎更加的恍惚。
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天衣无缝的笑着,跟她一样……她们长得根本不相似,但笑的神情却如出一辙。他的母亲很美丽的女人,岁月的消逝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那眉、那眼鲜明而动人,那唇无论悲喜总是弯着的,但眼底总是掩不住那么一点子凄清。唯一不同的是,安安的眼底总还有那么一点痛苦和挣扎,而母亲的眼就只有茫然的寒冷。
她不看他,几乎从来不看他,偶尔看着他也不过是透过他,想着别人。他们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她却从来只像一个人似的,一同出门,她会忘记他,而他就要拼命的找寻她……没有打,没有骂,没有温暖,没有呵护……她只是忘记了他,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如此而已……
“你以为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
轩辕司九开口,眼睛依然冰冷,但声音凄却沙哑得像是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和着泪。
安安呆了一下,没有说话,她从轩辕司九眼中第二次看到了被触及灵魂的悲伤与痛苦。
而第一次是那个午后,风雪交加,他生着病,孩子气的睡颜……自恶梦中醒来,缓缓地,一字一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