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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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妈妈要孩子的时候就特别不容易,到三十六七时候死心了,又意外怀上,当然不可能正常生产,特意选在老太太过生日那天剖出来的。两个姑姑现在还开玩笑似的朝陆领叫寿桃。
“不过我想生这个孩子……”伍月笙说着,准确地从陆领衣兜里掏出烟来点燃,拨开头发靠在横杠上,吐着烟雾对他笑,“可不一定就非得结婚。”
陆领不假思索地摇头:“不行,没有爸的小孩儿……”不避讳地抬头看她,“你就是例子。孩子养大了要是就你这样,不如我现在就一拳送他回去。”
伍月笙倒是很不屑,有六零这样的爸爸,未必会比没爸好。
“在心里骂我是不是?”陆领猜得很准,也没计较,一伸手夺下她的烟塞进自己唇间:“你要孩子,先把烟戒了。”
指间的烟燃烬了,伍月笙翻个身,把它摁灭在烟缸里,随手关了床头灯。眼前浮现陆领那张严肃的脸,戒烟?健康向上的行为,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烟抽到一定数量,人会对尼古丁产生依赖,俗称上瘾。这种事是没办法主观停下来的,虽然清楚继续下去会伤到自己,伤到想要保护的人。伍月笙抚着肚子:戒烟你妈肯定会死的,你就将就了吧。要是连这小小焦油尼古丁都受不了,还是另找人家吧。
没想到这孩子很有个性,坚决不肯将就,夜里便抗议了起来。
伍月笙连跑了五回厕所,拉得腿软,第六次进去,瘫在坐便器上犯嘀咕。人家害喜都是吐,她的反应也太怪了!再拉下去,还不得提前十个月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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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木》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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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木》 第20节
作者: 吴小雾
第二天早上打电话到公司请假,按号码的手都直哆嗦。她从小打个喷嚏都罕见,偶尔拉肚子全当清肠,从来没这么严重过,心里把错都归到肚里那个祸端身上。芽儿还没发呢就折腾她,长大了也一准儿不是什么省心的主儿。依着平时她是肯定不会通知程元元的,想到肚里多了口人,没敢马虎,正翻着号码,门铃响了。还笑这是不是母女连心,拉开门看见防盗门外边站着陆领,心情岂只是意外,咦了一声,愣没说出话。
陆领看她那张腊黄的脸,打消了来之前的疑虑:“我还以为你是心情不好不想上班。”
伍月笙没力气骂他,拖着脚步挨到沙发前蜷进去:“你怎么知道我没去上班。”
她不问他也正准备说,身一矮坐到她对面:“我爸明天回来,我想给七……给你妈打电话约她过来。咱俩这事儿,怎么说他们也得见个面谈谈。”
伍月笙同意:“不过你也不用急着找她。这次回来人连户口本都给我塞包里了。再说你找她往我们公司打什么电话?”
陆领脸色狼狈:“谁知道你们公司电话多少。我手机好像昨儿落网吧了,回去也没找着。就记得伢锁电话,从他那儿要了老吴的号,打过去问他有没有你妈电话。他说没有,我让他去找你问问,他说你请病假了。”一口气说完,看着揉肚子的伍月笙,犹豫地问:“他闹的?”
伍月笙笑得气馁:“他现在还闹不起来。坏肚子,拉了一宿。”
陆领松口气:“吃药了吗?”
伍月笙拍拍肚子:“这会儿能瞎吃药吗?”
陆领一知半解,“哦。”想了想又说:“那也不能为了他,自己难受啊。”
伍月笙实际上是没养成生病吃药的习惯,但听了这句话还是觉得窝心,忍不住逗他:“他是你儿子,我是你什么啊?你管我。”
陆领理所当然地答道:“没你哪儿来的儿子?”
伍月笙把眼睛眯得细长,再问:“那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陆领倾了身子过来,对着她的脸说:“你照照镜子去,像个鬼似的还勾引人呢。”
伍月笙很不高兴,却笑了出来:“没一句好话。别惹我。”
陆领看她与平日不同的柔弱,说话也不觉放松了语气:“弄点儿东西吃?”
伍月笙点点头,她精气神儿仍在,只是折腾了一宿确实没什么力气,靠在沙发上打呵欠:“你给我煮碗面吧,别放油料包。”
打开吊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排方便面,一排袋装的速溶咖啡。陆领的嗓子堵得慌,这女人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砰地关上柜门寻找别的粮食,最后在煤气灶下边的抽屉里翻出一盒大米,整盒倒进电饭锅里,一半都不到。他从没煮过饭,不知道一碗生米和一碗熟饭之间不能画等号。自己还想反正伍月笙也吃不了多少,多加点儿水做粥好了。
伍月笙虚弱地喊他:“找着没?”
陆领应了一声,擦擦手进屋,告诉她:“别吃方便面了,煮点粥喝吧。”
伍月笙倒不挑口,她主要觉得煮粥难度好像大了点儿,因为陆领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做饭的人,可听这口气好像小瞧他了。
陆领很满意她崇拜的眼神,自尊心极度膨胀,四顾一周,过去拉开了窗帘:“七嫂知道你怀孕了怎么也不过来看着你,不怕你偷着做下去?”
伍月笙疲倦地扯扯嘴角:“笑话,你七嫂怕过啥啊?”阳光照进来,她感觉肚子舒服了不少。记得有人说过晒太阳就等于吃鸡蛋,伍月笙将信将疑地点了根烟,踱到窗前吃鸡蛋。
陆领挑眉看着她熟练的吸烟动作。
伍月笙求饶:“我可戒不了。”
陆领撇嘴,作罢了:“反正当我们家的孩子一定得命硬,不然长不大的。”
伍月笙笑,逗小孩儿一般捏捏他脸蛋:“你怎么这么好玩儿?”
陆领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赞美,用眼神昭示自己的嫌恶。可她表达完喜爱之后就收了手,根本不正眼看他,屈着眼睛微微仰头,睫毛、眉毛、额际的绒发,以及没什么血色的小圆脸,这会儿都镀了层金色。仿佛汲取了太阳的精华,像一尊金娃娃。
感受到他的注视,伍月笙勾起嘴角:“看好了吗?真要跟这个女的过一辈子?”
陆领被问得一愣,移开目光:“昨儿跟我奶说过了。她想见见你。”
伍月笙突发奇想,侧过头来问:“她喜不喜欢林黛玉型的?要喜欢,咱现在就去。我一年到头不来回病,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陆领轻哼:“你这样的谁会喜欢你。”
伍月笙叼着烟,笑得很无赖:“不过你还是试着喜欢吧。”言下之意,好坏我都这样了,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三五,”陆领掩饰性地清清嗓子,“其实我觉得……”
伍月笙眉头一紧,捂着肚子弯下腰,烟夹下来递给他,摇摇晃晃冲进了卫生间。
陆领自言自语把之前的话补充完毕:“……喜欢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很无所谓地,把她抽了一半的烟送进嘴里。
伍月笙自然是听不见这句过份褒奖的话,正在卫生间里体会肝肠寸断。隐隐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越来越近。
陆领问:“电话接不接?”
伍月笙说:“可能你七嫂,你接吧。”
陆领看着来显:李述。也没管那么多给接了起来。
李述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直到对方连连催促他讲话,才小心地确认是否为伍月笙号码。陆领说她在卫生间,过一会儿出来给你打回去吧。
记忆里五月的生活里并没有这么亲近的男性,李述感觉不太舒服:“请问你是……”问到一半又收回去了,不理解自己恼火的是什么,逃跑似的说道:“好的。”
陆领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身份,对方却匆匆道个谢,收了线。
卫生间的门锁拧动,伍月笙唉声叹气地走出来,她穿着一件大号的T恤做睡衣,此刻弓着背缩着肩的模样,惨惨地可怜。陆领让开大路给她晃着走:“我说你一会儿打回去,叫李述。”把手机还给她。
伍月笙没握稳,手机直直落下。
陆领眼急手快地接住,掐着电话看她更加难看的脸色,弯腰将人横着抱了起来。
伍月笙没什么反应,直到背部贴上床铺才回过神,勾着他脖子佩服地说:“跟我一般高竟然能抱动我!”
陆领扯开她的手:“你不穿高跟鞋比我矮半头呢。”这家伙倒是死了都不忘损人。
伍月笙嘻嘻地,笑却没上眼,抚着左腕上的小蝙蝠,明明走神得厉害。
陆领把电话放在她床头:“你知道斑马为什么失恋吗?”
伍月笙被猛然降在床上的重量震了一下:“嗯?”
陆领指着她:“因为白马王子说了:‘纹身的女人都不正经!’”然后为自己这个改装笑话仰天哈哈。
伍月笙仅余十几牛顿的力,没能把讲冷笑话的白马王子踹下床,反而让他笑声更大。“你他妈非洲野驴。”
陆领容忍她的侮辱性言词,揉着笑僵的下巴起身去看粥。没一会儿转回来,纳闷地问:“三五你家电饭锅是不是坏了?怎么这么半天水还没开呢?”
伍月笙趿拉着拖鞋到厨房看看,呆了。“六零,”食指在亮起的红灯上点一点,“这俩字儿念‘保、温’。”根本就他妈没按闸这小子,亏她还巴巴儿等粥喝呢。视线落在被丢至旁边的圆柱型米盒,觉得自己有种快要得道成仙的轻飘感:“我的妈啊,你把那二斤米都煮了!”
那是他七嫂花48块钱买的一盒大头香米,再看一眼那锅泛着白沫的米:全夹生了。
陆领犯了错,错不当诛。何况伍月笙也实在笑得气不起来,换了衣服跟他出门去喝粥。陆领与她并排,不时瞥她脚下,走着走着就落后半步。伍月笙先是奇怪,心思一动就明白。步子乱几拍,整个人摇摇欲坠。他果然奇准无比伸手搀扶。伍月笙贴着他说:“唉呀走不动了,要不你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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