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尖上的温柔 (全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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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之后,谷村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她常常站在母亲的雕塑作品下面发呆,她觉得母亲的一切作品,无法使她感到安全,反而那些冷冰冰、毫无生气的塑像使她倍感空虚和彷徨。然而就在她感到彷徨不安的时候,母亲结识了一个流浪画家。
谷村发现母亲与流浪画家相爱之后,母亲一下子从父亲死亡的悲伤阴影中脱身而出,变得从未有过的亮丽和振作。谷村从母亲还未有多少皱纹的脸上,看到了母亲被爱情燃烧的痕迹。
爱情使一个女人变得如妖似魔,况且谷村的母亲又是一个天生丽质的女人,那种如妖似魔的美丽,是足以将自己和别人毁掉的。因为美丽的女人,一切的不幸都因为她们的美丽。
最让谷村想不通的是,母亲为什么会如此疯狂地爱上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男人,是因为两人对艺术的相同追求,还是其他?谷村在暗自观察和思索着她的母亲。
一天,母亲告诉谷村,流浪画家姓欧阳,从遥远的大西北来到这个城市。
母亲还说,他们不久就要举行婚礼。
后来,这位姓欧阳的画家就经常出入谷村她们这个家,谷村就仔细地打量和观察了这位画家。从他高耸的鼻梁和永远漂浮不定的目光中,谷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她想看看他画的画。
谷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母亲,母亲对谷村的愿望自然是感到喜出望外的,她立即带谷村去观看欧阳正在举办的个人画展。
谷村在欧阳的一幅名叫《欲望》的抽象画面前震惊了!画中透露出的一种东西,使谷村感到压抑,感到浑身都不舒服和不自在,她觉得空中飘动着许多不同姿态的手,每一只手都发出一种可怕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像在诅咒或者梦呓……
第一部分 第8节:4巴赫和《春之祭》(2)
谷村不懂画,在她的遗传基因中,没有太多属于母亲的遗传因子,她拥有做银行工作的父亲的因子更多,冷静、沉默,什么事一定要有一个定数,否则,会永远不安。
那天,谷村在偌大的展厅里仅看了这一幅画便匆匆离开了。等她母亲把欧阳带来找她时,谷村早没踪影了。
当天晚上,母亲问谷村看了画之后的感觉。
谷村望着她的母亲,沉默了半天,说:“你真要嫁给他吗?”
母亲对谷村的问话先有些惊讶,想了想,说:“我记得贝多芬说过的一句话,要想更美好,便没有不可以打破的法规和法则。”
谷村的母亲深情而妩媚地望着女儿。
谷村对母亲的话似懂非懂,她无法对母亲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她无比忧虑地望着母亲,母亲似乎已经被爱情燃烧得快只剩下一堆灼人的火炭了。
在那一瞬间,谷村觉得自己是多么地爱母亲!母亲是多么的稚嫩和天真,爱情让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变得如此简单和无知。
谷村为母亲的选择担忧。
谷村搂住母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久后的一天深夜,谷村被母亲痛苦的呻吟声惊醒。她悄悄走出自己的房门,刚走近母亲的卧房门前,就听见一个男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在诉说着什么,这种声音浑浊不清。谷村知道这种声音来自流浪画家欧阳……谷村在仔细倾听后,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画展厅里的那幅名叫《欲望》的画——它古怪而抽象,混浊而凶险,像现在他发出的声音……
谷村从半开的门缝里,看见了一丝不挂的母亲被绑在铁衣架上的情境——母亲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惊恐而充满渴求地望着背朝着谷村目光的男人。男人同样一丝不挂,整个裸露的后背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堵沉闷的墙。男人在挥舞着一条细长的皮带,边抽打嘴里边发出一种古怪的呻吟,母亲便在挥动的鞭影下痉挛一般地哀求着——“亲爱的,快放下手中的东西,你应该满足了……”
男人抽打完之后,扔掉手中的东西,扑过去抱住被抽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人,把女人抱在怀里,发出类似幼兽一般的嘤嘤哭声,紧接着两个赤裸的肉体结合在一起,风起云涌般地倒在地上,顿时发出一种疯狂的吞噬食物的声音……
谷村浑身冰凉地退回到自己的屋里,赤着双脚站在地上。她早已魂飞魄散。
到了第二天,谷村却从母亲极度疲惫的面容中,看到了一种狂风暴雨之后的平静,更多的是纵欲之后的慵懒和浑噩。
从那以后,谷村很少见母亲搞雕塑了,她更多的时间是在打扮自己和跟那个流浪画家在一起。他们经常外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经常深夜归来,两个人疯狂地为一件谷村不知道的事争吵,吵闹的声音伴随着母亲或者画家哀求的哭声,从母亲的屋里传出来。
谷村发现母亲活得太累了,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男人,使她在无形中感到自己老了,一个女人的不自信便从此开始。可是她又竭力地想在两人中间寻找一种平衡,她在寻找中既怕失去自己又怕失去这个男人。
谷村在那些日子里,绝望到了极点,同时也在不经意地很快成熟起来。谷村在那些日子里,隐隐约约地感到,母亲正在一个陷阱之中挣扎,这个陷阱是她和那个男人共同制造的,首先陷进去的是她,而不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可以随时抽身而去,而她会在陷阱中疯狂地死去。
谷村想救母亲,可是不久,她就发现母亲一个人孤独地喝酒、抽烟,目光呆滞地望着一个地方,只要那个画家一回来,两人就要发生极其恐怖的打架争吵,从他们的争吵中,谷村感到母亲格外地尖刻和恶毒,简直就是疯了。
谷村心里很痛,她想起了沉默的父亲。
谷村慢慢才知道,母亲从未爱过父亲。否则,母亲的情感不会爆发得如此强烈,如此畸形。
谷村曾听人说过,一个深爱过的人,是会很慈悲和悲悯的。
后来母亲很快衰老下去,布满皱纹的脸上毫无光泽,目光绝望而悲伤,这种情形持续半年之后,母亲却意外地与这个城市里某大学的一名知名教授结婚了,这使谷村大吃一惊,这种变化就像一部情节紧凑的电影,正朝着导演预先安排好的而观众意料之外的情节发展着。
第一部分 第9节:4巴赫和《春之祭》(3)
那个流浪画家从母亲和谷村的生活中消失了,这使谷村大松了一口气。谷村在上高二那一年,母亲离开她,搬去教授家住了。母亲几乎过着一种平常而安静的日子,好像那个突然出现的画家又旋风般远逝了。
可是一切的不幸似乎都发生在母亲结婚后那段看似平静的日子。
暑假里的某一天,谷村早晨刚一起床,正在浴室里刷牙,打算上午去看望母亲和那位教授,然后与约好的同学去枫山冲浪。听说冲浪很刺激,谷村很想见识这种来自西方国家的刺激运动。
她正专注地刷着牙,就听见有人打开门走进了客厅,她呆愣了片刻,以为是母亲回来了,她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她便立即走出去,却看见西部流浪画家站在客厅里,画家的突然出现令谷村大吃一惊。
画家一副浑噩破败的样子,浑身邋遢衣着不整,像是从什么地方逃难而来。
画家认真地看了谷村一眼,将刚才开门的钥匙放回外衣的口袋里,顺手把背包扔在地上,坐在沙发里开始抽烟,一会儿烟雾便把客厅笼罩了。谷村知道,这个男人对这个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母亲曾经把这个家的一切连同她自己都交给了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对谷村来说,像一个陌生人,她在亲眼目睹过他与母亲那种畸形爱情之后,内心的陌生就更加深刻了。
对于画家消失一年之后的突然出现,谷村先是很惊讶,然后就感到一种不祥,因为这个男人曾经与她的母亲疯狂地相爱并仇恨过,然而这个女人如今已成了别的男人的妻子,他的出现绝非一般意义上的拜访。
画家抽足了烟,转过头来看着谷村,说:“你长大了,你简直太像你的母亲!”
谷村没有说话,她的确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在他与她的母亲相爱的一年多的时间内,谷村从来没有主动地称呼过他,他们各自都保持着沉默。
画家说:“你母亲结婚了……哎呀,她真是想得开啊!如此迅速地离开了我。她让我回一趟西部,回来之后与我结婚,可是……”
画家目光漠然地对谷村冷笑了一下,说:“你母亲将我的所有画都藏起来了,她也真能做得出来……”
画家的声音黯淡下去,他嘟哝了几句,谷村没有听清楚。他背对着谷村,谷村只能看清他此刻的一个侧影,这个侧影突然令谷村想起二十世纪末法国的雕塑家罗丹的作品——《加莱的义民》的雕塑。
画家自己倒了一杯水,很熟道地从冰箱里拿出面包,一个人默默地吃起来。画家一边不紧不慢地嚼着面包,一边仰起头目光盯在墙上的某处,像在思索什么。由于腮帮子的蠕动,使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古怪,他好像不是因为饥饿而吃东西,而是因为内心有某种无法宣泄的愤懑和郁结,通过牙齿来转移。慢慢的他的腮帮不动了,他的目光凝视着一个地方。其实他的目光早已超越墙壁上的某种东西,坠入到一个谷村无法知晓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深不可测,充满玄机……
谷村站在卧室与客厅的三角处,她被画家的神情震慑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男人有过这样的表情——深沉的苦痛从画家浓黑的睫毛的阴影下,如一股暗流悄然流出,这是一种仇恨和苦痛交会在一起的绝望,它燃烧着并从这个男人的心里流出来。而唯有这个时候他完全忘了自己,只有生命中的苦痛在缓缓流动,这种像火山岩浆般的沉默,笼罩了这个空间,仿佛将整个空间化为灰烬。
谷村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在那一刻,她的确被这个男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