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帜雪-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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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专业了,应该是让人心生敬仰的,可是我却老有笑场的感觉,我到餐桌边很捧场地坐好,时不时低头。
“吃面了。”
蒋峰英姿勃勃地端着两碗面上来,他的表情……我再次低头。
挑起一口面吃下,抬头,蒋峰专注地看着我,黑水晶般的眼睛有着紧张的希冀。
“相当的不错,”我紧接着又强调了一句,“非常好吃。”
蒋峰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单纯得像一个孩童。
我的神色柔和,心微微地舒展开来,蒋峰的单纯和挚诚,让我暂时把负面的情绪抛到了一旁。
“蒋峰,这次的国际广告技术展览会你也去参加怎么样?”
蒋峰的眼睛顿时闪亮,“好啊!”他答得迅速而兴奋。然后他为他的兴奋做了注释,“这次据说邀请了国际级别的创意总监,还有营销策划机构的总裁,安排了为期5天的创意论坛高峰会,还会展示近年来最有创意的广告作品。”
“对,各类传媒大师都会云集,这是广告界的盛会。”
然而他还有一点不知道,我也暂时没有告诉他,今年的技术展览会,还增设了一个新一代广告人的新人创意奖。
我已经以公司的名义替他报名,从他所制作的片子中选了一个去参加,无论能不能获奖,这对他而言都将是一种历练。
吃完后我收碗收筷,我对他说:“白吃吃白喝在当今社会是行不通的了,以劳动换取食物,这才是平衡贸易法,才具有持久性。”
蒋峰听到这话也不争了,他在我洗碗时拿了本书到厨房晃悠,大有监工的意味,我将他驱逐出境,这厨房重地,焉能容二虎。
我洗完碗出来,客厅里一片漆黑,突然一道橙色的灯光闪起,我的视线追光而去。
蒋峰穿着白衬衫,黑礼服,打着领结,他坐在黑色的小型钢琴前,微微低着头,手指搭在琴键上。
我近乎屏息地坐到沙发上。
一串完美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这是一曲圆舞曲,幸福的音乐在转圈跳动,旋律快乐活泼得令人雀跃。
他的神情专注,十指在琴键上舞动,音乐突然达到了高峰,大规模密集跨八度音以及连续的半音节旋律音阶配合踏板倾泻而出,撞击着,似在庄重地诉说着什么,灯光在他的边缘上勾勒出一圈圈的金,每一个角度都折射出光芒。
我的灵魂在音乐中游荡,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我全部的心神都被占据,面前,坐在钢琴前的这个男孩还有多少与众不同的震撼,他还要带给我多少的感慨和期待!
音乐以一种磅礴的气势席卷着,火山喷涌的激情在排山倒海中达到了巅峰,世界像突然被关掉了声音,他扬起头来,天空冲开云层迸裂出第一抹光辉。
从蒋峰的那里出来,我下楼驱车直奔昨天的宅子。
乐曲震撼,但是更震撼的是蒋峰抬起头来的瞬间,那种气势像瀑布一样冲击我的记忆,其后的时间里,我几乎用尽心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心中翻滚的情绪,让脸色和眼神都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无波。
那个男人,他的出现跟蒋峰有莫大的关联。
一路上车灯从眼前飞速流过,我的脸在晕过的车灯下泛着凝重的光泽。
车停在宅外,我静默了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正扬起手准备敲门,门突然打开了,我的手悬在了半空。
“樊小姐。”一名男子站在门前,眼熟得很。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我来只是想预约一下,明天蒋先生可否抽时间见我一面?”
“请进,樊小姐,蒋先生在等你。”男子颔首,往前领路。
真的是姓蒋……
“樊小姐请入内稍候。”男子十分礼貌地说完,便转身沿着来时曲曲折折的石径离去。
我推门而入,宽敞的房间里,陈设很简单,家具占去了三分之一,其中大书桌非常霸道地放在中央,很有傲视同群的架势,可以想像坐在上面的人,必定有一番威严的气度。
我走到木椅边准备坐下,眼角一扫,茶几上散落着一叠相片,上面的那一张俨然是蒋峰,他把自己贴在玻璃上做鬼脸,我忍俊不住,宠溺一点点地嘴角眉间眼眸流泻出来。
这张照片是专业人士拍的,静止的照片,却拍得生动盎然。
我看得一呆,拨开这张,下面一张还是蒋峰,我一张接一张地看,动作越来越快,眼睛越来越黑,我的嘴唇发干,像咬着了一口沙子。
张张照片主角皆是蒋峰,一幕一幕像是回溯,从招聘市场到简陋的办公室,从醉酒到制作,从华创集团到购物市场,从新办公室到游乐园,巨细无遗。
我越看越惊心,越看越发赛,试想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锁定的标签,就像是生活在玻璃箱的小白鼠,那是多么的可怖。
面上一层铁色。
嗒,一声轻响,他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他的脸在灯光下清晰,霸气的长眉在炯炯有神的双目之上,鼻子挺直,嘴唇不厚不薄,他的轮廓很深,锐利中带着只有某种生涯才能磨砺出来的凌厉风范,真正的不怒而威,杀伐果断。
跟他硬碰硬,没有半点胜算的可能,愤怒慢慢地沉了下去,从骨头埋入血肉。
忍,百忍成钢。
刚才领我来的男子奉上茶水,就退出去了。
他端起茶,以杯盖拨动着浮游于热水上的茶叶,“我是蒋峰的父亲。”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平静的威严。
我有心理准备,但是仍在震惊中茫然了几秒。
“小儿得到你的帮助甚多,蒋家欠你一个人情。”
我果断地接口:“那么,蒋先生能不能告诉我,蒋峰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以此来作为我人情的回报呢?”
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那种不可名状的威慑精确地传达到我的脑神经。
我强忍着不适,端坐着不动,我知道自己是在刀剑门里论道,但是我知道他的下一句话将是什么,我不能让他说出来,一旦说出就再也没有斡旋的余地了,我没有退路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那短短的几秒,耳膜几乎听不到心跳声。
“蒋峰是我最小的孩子,内子生下他后,就去了。”
我悄悄地吸了口气,微微地挪动一下僵直的身子。
“他从小就不太合群,性格比较懦弱,读高中的时候,和几个同学发生了争执,打了一架,之后就怎么都不敢去学校了,家里只好给他办了转学,转学后成绩时好时坏,高考时,他连最差的大学都没有考上。”
他的嗓间不平不缓,如同做报告一般,我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赛,那寒冷从心里漫延至全身。
“大学落榜后,部队正好征兵,当兵最能磨砺人的意志,只有当过兵的人才会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坚持、忠诚、刚毅、勇气。家里给他报了名,送他参了军,当兵不到一个月,他被部队开除,遣返回家!”他后面的一句话,已有金石掷地之音。
我的手在发抖,我一直在倒吸着冷气,我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冲,几乎难以听清他的声音。
“后来他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开始是染头发,穿些不伦不类的衣服,最后堕落到穿耳洞,戴耳环,彻夜不归。”
他手中的茶盖阖在茶杯上,咯的一声脆响。
“我派人把他带回来,让他在家好好反省,他的精神问题越来越严重,最后出现自毁的倾向,医生建议送医院治疗。”
“精神病院?”这四个字从我的齿间咬碎而出,如一只夜啼杜鹃。
“对。”
有什么东西狠狠地从我心里炸裂开来,毫无预兆地碎成了粉末。
“在送他去医院的途中,他跑了,后来我们发现他在你的公司病拟乎有好转,医生也建议多观察观察,直到两天前医生确定,他基本上是痊愈了,不过最好还是能定期去医院复诊。”
我几乎不能呼吸,肺像是要爆炸一样,一种凌驾于生命之上的愤怒几乎将我整个吞没,这种怒火强烈到不撕碎脸上的冷硬就无法熄灭的地步!无法遏止的愤怒使得我全身发抖!
激流在空间里迸发,他静止如山岳。
愤怒在临界的边缘被某种森寒死死堵住,生生把我的心神从冲动的边缘拉了回来。一刹那的发泄和快意,将会招致蒋峰重回原点,断送掉的是他好不容易再建的生命火花。热血和愚蠢不能混在一块。我牙关紧咬,竭尽全力,将体内的血性用理智强压下去,从肌肉到骨骼乃至内脏,直忍得我满嘴是血。
怒吼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且根本不会得到他的尊重。
信心是要自己争取得来的,他这等神经和钢筋划等号的人,任何情绪化的反应,都只会令他觉得不理性,没有理性的任何言谈,都将被他忽略。
要想被他正视,必须要具备坚韧的意志和耐力,强力的自控,坚忍的理智。
“蒋先生,也许每个人对于懦弱和坚强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我认识蒋峰是在人才市场,虽然他穿着怪异,但他发紫的指甲显示出了他是露宿街头。在这样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他用仅有的钱买了一条新裤子,以期在应聘的时候给人留下好印象。这表明了什么?它表明了蒋峰坚持用劳动,用正当的途径来获取金钱,即使在他连2块钱的招聘表都买不起的时候,即使在他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的时候,他依然坚持选择一种堂堂正正的生活!
“什么叫做坚强,我以为在任何时候,都坚持以一个最基本的人的准则来要求自己,不因贫穷而改变,不因困苦而迷失,不因饥饿而放弃,这就是坚强。蒋峰来人才市场应聘,他没有学历证,没有家庭背景,没有担保,他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依旧自信,他可以同任何强者在同一规则下公平竞争,这是勇气!在他被我聘用后,他对我说:‘在我还没达到你的要求前,你可以先不发工资,管我吃住就行,我学得很快的,最多一个月。’在面临着最窘迫的生活现状时,他却拒绝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