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之城-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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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看向敏,见她却无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看着电视画面一般,把双臂抱在胸前安闲地微笑,似乎从如此不堪的情景里看到什么令人喜悦的东西。
“怎么?”我问她。
“嗯?”她象被吓到,急促地收起笑容看我,有些尴尬被掩饰掉。
“我想拉二胡。”她低声说,出乎我的预料。
“拉什么?”
“《二泉映月》怎样?”她顽皮地眨眨眼睛。我不太懂得这个只和她的专业有关,对我来说却显得深奥的笑话,所以不置可否。
“你看他躺在那里,她们围着他哭,我们看着他,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很有意思?这一幕用《二泉映月》表现如何?是不是太悲切?我一直以为人生不会有那样的情绪,我就感觉不到。”敏在我的耳边嘀咕个不停。
“你是说??人生不悲惨?”我有些惊讶,不明白能把《二泉映月》拉得那么悲伤的她为何却没有那样的情绪?这显得不可思议。
“嗯。没什么值得觉得悲惨啊??即使像死掉这样,也不过如此吧。”敏放下双臂,伸出一只手拉住我的,很用力,显然她的心里有另外的情绪在鼓噪。
我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加上惹得杰的姑姑转脸用异样的目光看过来。我知道这个没有结过婚的老女人很难缠,所以闭嘴。
杰的父母和姑姑哭了一会后,杰的父亲因为心脏的原因,杰的母亲因为血压的原因都相继出现问题。在我和杰的姑姑的劝说下,他们决定在杰的姑姑的陪伴下先回家休息,留下我和敏陪在已不在意谁在谁不在的杰的旁边。
第三十一章 就这么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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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和权在第二天上午先后到来,睁着同样红润的眼睛,让我肯定他们昨晚有一场好醉。
“我们已经纪念过杰,为他喝了不少。”英舔着有些干裂的嘴唇说。
“我们也纪念过了,用更加别致的方式。”我看着敏笑。敏疲倦地靠在我的怀里,任凭长发垂下来遮去大半边脸,回应的笑容好像没有知觉似的。
“杰这小子,就这样轻松地把自己干掉了?”权接过我递过去的烟,伸出舌头从头舔到尾,然后插入嘴里,点燃,深深地吸一口,烟在瞬间被他吸掉一半。我听着他的问话,看着他对什么都表现出的贪婪样子,以为正是这世界的真实嘴脸,并觉得恶心。
“我真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死亡。”英抹一把眼睛,对着阳光虚眯起来,像个老人似的。
“多好的阳光呵,可惜杰感受不到了。”我也抬头看向正一点点走向夏日的、已经显出炎热本性的阳光,以为英说得不错。
“想回去睡觉,我累坏了。”敏在我耳边轻声说。
“嗯,好,我送你回去。”我拍拍她的肩头。
“不,我要睡在你怀里,我害怕。”敏显露出小女孩一样的软弱。
“害怕什么?”我看着她有些浮肿的眼睛。
“不知道。”敏噘起嘴唇,撒娇似地。
其实敏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面对一个未知世界的压迫而担心自己不堪承受的恐惧。
她以为君也应该知道,所以看着君茫然的神情觉得失望。
敏对将要到来的未来看得清楚异常,因为身边有太多被岁月风干的标本正僵硬地活着供自己参考,个体之间存在的形式同一化到惊人的程度。敏认同君所说的‘对自我的复印是可悲的’这一提法,但她看不出哪一个能够突破这样的程式,从被命运设定好的必然当中逃跑,进入一个完全被自己左右的世界。
在这样的对抗中敏有着和君相同的狂热,只不过君的对手是整个世界,而敏是自己的欲望。
早晨起来后仍旧坚持跑十公里,然后冲淋浴,把被汗湿的运动T恤和短裤洗干净晾在阳台上。
赤裸着身体做简单的早餐,一边感觉着像一个人在荒岛上才能享受的自由一边和对面阳台上的女孩子打招呼。她不回应,只静静地看着我翘着阳物在厨房和阳台之间走来走去地招摇。
早餐是大米粥里应敏的要求打两个荷包蛋,一个人漠不关心地看网络新闻安静地吃。然后睡觉。一个小时后被电子闹钟叫起,端坐在电脑前看着打在word文档上那个叫《焚心之城》题目下的空白发呆,直到中午。做简单的午饭,大致是炸好的鸡蛋酱拌用凉水冲到冰牙的面条,有时候一边吃一边没有知觉地流泪,原因不明。
吃过饭后是午睡时间,大约一个小时,然后阅读。最近是美国文学,如杰克?伦敦、海明威之类。坚持到下午四点,心跳渐渐加快,等着敏打来电话告诉我今夜会不会来,期待的心情无法言表,好像这一整天就指望着这个时刻而活着似的。
但敏说因为她父亲从外地回家,所以不能来了。
我懊丧地放下电话,心里乱得没有感觉,要大约一到两个小时才能有所缓解。
做晚饭,为自己炒一个简单的菜,就着大米饭没滋没味地吃。然后出去散步,在小区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乱走。偶尔看到对面阳台上的女孩子搀着她半身不遂的妈妈慢慢地走。我们不说话,只相互对视片刻。我惊讶于她的丑陋,并后悔看到她的本来面目,让仅有的一点幻想也荡然无存。但第二天我仍坚持一丝不挂地做早餐,而她也必定在那个时刻出现在阳台上向我眺望,我们心照不宣。
今天敏说会过来吃饭,让我没有头绪地忙碌。
做四个菜已经得心应手,保准能赶在敏进门之前完成。敏照例吃得很少,然后她去洗澡,留下我一个人收拾残局,每每如此,好像在暗示什么。敏洗得很慢,我赶过去也来得及。然后一同回卧室,做爱,睡觉。第二天她早早地消失,留下换洗的内衣和芬芳的气味,别无其他,让我迷惑我生存的目的太过单一,但无力改变。
我知道我在复印另一种形式的人生,和以前那一种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在别人看来正常些罢了。但我却越来越觉得不正常,为什么不知道。
敏任凭自己活在自以为厌恶的、僵硬的麻痹状态中而不做一点挣扎,就这样孤独地吃饭、睡觉、练琴、和君无所谓地做爱,然后继续下一天的循环。
她看着自己如此,就像看着别人如此一般冷漠而毫不关心。敏任凭自己疯狂地长大,老去,没有感觉,心里有历经沧桑之后的冷静。好像自己是圆明园里残存下来的那段石碑,曾亲眼目睹当一切被烧得坍塌之后任凭风吹雨打的几百年,活的每一秒都是世界的一年那么漫长这种空荡荡的心情。
敏知道这是欲望正在淡薄下去的征兆,就像自己正在丧失做爱的热情,将来唯一留下的痕迹是被燃烧过的灰烬在心里任凭寂寞的风吹得四处乱飞而已,除此无他。所以敏什么也不做,只是等着,等着自己完成长大和苍老的过程结束,好像很肯定接下来的人生才是自己要努力活着的期待似的。
敏将她脱下的裙子随意地扔在床上,然后去冲淋浴。
我收拾时看到从口袋里掉落一张叠得方正的纸。敏从来都将这些琐碎的东西收在手袋里,并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所以让我奇怪。打开来,是一张妇科医院的尿检化验单,结果呈阳性。我的心猛地大跳,扑到电脑前上网查找资料,并很快明白。
“你怀孕了?”我问正束着头发走进来的敏。
敏愣一下,然后不甘心地点头。我猝然感到空气因为急降的温度而凝结在那里,将我和敏都冰冻其中。我们都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都沉默着。敏站在原地不动,用双手捂在双乳上,将一只脚踩在另一只上,僵硬的姿势和她睡觉时的很相似。
“你??打算怎么办?”我舔一下发干的嘴唇,听着自己同样干涩的声音觉得空洞。
“不知道。”敏低下头。但我知道她早有打算,因为已经写在她的脸上的那么沉重的表情。她不加任何掩饰,我知道她不屑掩饰。
“你??想怎么办?”她反问我,口气平和得让我害怕。其实她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想。因为现在一贫如洗的我根本没有能力养活她和孩子,所以我没有说怎么办的资格。我很知趣,不想被她毫不留情地打击,于是选择沉默,但不甘心于自己懦弱的选择。
“你很想要这个孩子吗?”敏在床上坐下来,侧着头看我。我无力地摇摇头,但不言语。我不知她会怎样理解,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敏再没有说话,穿好睡衣后平躺下来,将双臂抱在胸前,并拢双腿,象具等待出土的木乃伊一样僵硬地。等一会,她伸手关掉台灯,剩我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黑暗里。
她频繁地翻身,夹杂着轻轻的叹息。偶尔也会睡着,发出短暂的呜咽声,是在梦里的哭泣。然后被自己的哭泣声惊醒,继续翻身,从左到右,从右到左,静静地折磨着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我。我静静地凝视她,看着应该存在的存在,想着不该继续的如此,却不知该如何结束这一切。
而一切都在静静地进行着,并不肯因为什么停止下来。敏在静静地烦恼,婴儿在静静地长大,黑夜在静静地黎明,时间在静静地流逝,世界在静静地衰老。只有我不知所措。
第三十二章 我思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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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留恋过什么,如今敏发疯一样留恋肚子里的胎儿,不知为什么。
轻轻地抚摸那里,好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那么温柔地和自己呼应在一起。敏经常有和他说话的冲动,以为别人听不懂的他都会懂得,而且能够体谅。虽然在书上敏看到七周的胎儿还不如拇指般大,但觉得已足够他的灵魂寄居。
敏自然不肯相信这个胎儿的灵魂是杰来投胎这样不堪的假设,因为她不喜欢杰那么肥胖的龌龊模样,以为自己的这个应该有个很好的出处才好,并对这样的幻想感兴趣,一遍遍地在心里想着,其过程的复杂不亚于上帝造人时经历的艰难。
妇产科医生的话让敏时刻在痛苦和焦躁中煎熬着。她多想让这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