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哈尔滨 作者:陈与-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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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
“为什么要用刑具呢?”玉旨雄一翻了翻眼皮说,“使用刑具审问犯人是审问者无能的表现,攻心为上,用刑为下,何况对付这么一个小共产党。”
“是!”葛明礼回手一指齐德荫说,“遵照主席顾问官阁下的吩咐,带犯人!”
齐德荫应声称是,转身要走。玉旨雄一又把他召唤回来说:“把你们的审讯记录也带来。不要带打手,这里用不着他们。连你也不要来了,就让秦得利押来就可以,犯人不是他抓来的吗?”
“是。”
“还有,带来以后先在别的房间里等一等,听我的召唤。”
“遵命!”齐德荫举手敬礼,走出了屋门。
屋里只剩下玉旨雄一和葛明礼。
第38章
葛明礼双手捧给玉旨雄—一杯碧螺春。
玉旨雄一说了声“谢谢”,然后一指写字台旁边的椅子说:“请坐下,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谈一谈。”
葛明礼没有坐,仍然垂手直立着说:“顾问官阁下有话请吩咐,卑职立即照办。”
玉旨雄一挥挥手说:“不,不是吩咐,是彼此之间的交谈。你先请坐下,坐下好谈话。”
在玉旨雄一的再三相让下,葛明礼坐下了。但只坐了半拉屁股,双手放在膝盖上,胖大的身躯挺直得像根木头撅子。
玉旨雄一微微一笑说:“昨天我肝火太盛,对你说了些不敬的话,你不介意吧?”
葛明礼忙又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说:“卑职只嫌阁下训导得太少了。卑职从昨天到今天,一直背诵你老人家的训词,可惜卑职太笨,没记全。趁现在有空,你老人家能不能再训导卑职一遍?”
玉旨雄一又忍不住笑了笑说:“葛先生倒是个很有趣的人。”
葛明礼忙说:“能使阁下觉着有趣,也是卑职的光荣。”说完这句,他又用半拉屁股坐下了。
玉旨雄一呷了一口碧螺春说:“咱们换个话题吧。最近卢运启的情况怎么样?”
“自从上次卑职和何占鳌厅长向阁下回禀了他的情形以后,卑职又去过一次。这个老家伙竞闭门谢客,任何人也不见了。”
“你没有去看看今妹吗?”
“去了。家妹说老头病了,大夫说需要静养。”
玉旨雄一眨了眨小圆眼睛说:“什么病?”
“说是心动过缓,一分钟跳三十几下,叫什么原发性心脏病。”
玉旨雄—一皱眉,忽然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
葛明礼也忙站起来。
玉旨雄一站到葛明礼面前,紧盯着葛明礼问道:“你看他是真病了吗?”
葛明礼马上回答道:“这是个老狐狸,大大的狡猾。他的话,得二八扣。”
“嗯,起码也得三七折。”玉旨雄一点点头说,“看起来这个卢老头又在对我们摆迷魂阵。可是他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迟早非让他拜倒在我的脚下不可。他那反满抗日的思想,已经被我们抓在手里了。远的不讲,就说他小书房里挂的那副对联吧,就是一个明显的罪证。”;
“就是何占鳌厅长上次背给您听的那副对联?”
“嗯。你能背吗?”
葛明礼红着脸挠了挠他那大秃脑袋说:“啤职肚子里墨水太少,背不下来。”
玉旨雄—一指写字台上的墨盒说:“你这里装得可不少。不要光摆着看,要真正的往里喝。”
葛明礼赶忙说:“啤职正在往肚里灌,天天灌一点,天长日久,就灌满了。”
玉旨雄一忍不住笑了笑说:“好,希望你能快点灌满。那对联你不会背,挂在对联当中的那张画你总会记得吧?”
“记得。那画画得让人看着身上发冷。满地蒿草,几棵半死不活的老树,天上净是黑云,大风刮得满地都是树叶,还有几只黑老鹊在天上飞。”
“嗯。这么一张画,再配上那副对联……”玉旨雄一说到这里,低声吟咏道:山河兴废供搔首身世安危入倚楼“这是中国南宋诗人陆放翁的诗句,他活了八十五岁,一生都主张抗拒金兵,收复失地。他这首诗就是针对金兵人侵而发的。现在卢老头把它悬挂在满洲帝国的国土上,在那里发着什么‘山河兴废’、‘身世安危’的牢骚,再配上那么一幅满目凄凉,使人心冷的鬼画,他那反满抗日之心,不是明摆在他家那堵墙壁上了吗。我们这正建设王道乐土的天堂,他却把我们描画成阴风惨惨的地狱,真是可恨已极!”玉旨雄一越说越激动,最后竟一拳敲在写字台上,震得茶水溅到桌面上……
葛明礼也跟着激动起来,他一举大手说:“依卑职看阁下就下令把这老家伙抓起来吧!”
玉旨雄—一摆手说:“抓他是容易的,我一举手一投足,就会让他的心动过缓变成心动过速,最后停止不动。可是我不能这样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呀!”他长叹了一口气,在屋里一边走着一边说,“他是个有影响的人物,目前需要他来为帝国出力。”
葛明礼脱口而出地说:“可是他从心眼里反满抗日呀!”
玉旨雄一猛然站住,冷笑了一声说:“现在表面上和帝国合作,心怀不满的人还少吗?”停了一下,他又挥挥手说,“不要怕,只要他能站在大庭广众之中,喊一声‘日满协和万岁’,就是我们的胜利。”
“那得怎么让他喊呢?他现在闭门谢客,连大门都不出。”
“这就是说他已经害怕了。我们今后要多方面想办法,要迫使他出来。”说到这里,他忽然对葛明礼神秘地笑了笑说:“听说令妹给他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姐,是吗2 ”
葛明礼一听不由得咧开大嘴笑着说:“是呀。提起我那外甥女的长相,可用得上戏文里常说的两句话了,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那是要脸盘有脸盘,要腰条有腰条。不但长得漂亮、标致,还能写能画,知书达礼,真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好妞儿。”
“她叫什么名字?”
“大号叫淑娟。”
“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刚出头。“
“有婆家吗?”
“挑得太厉害,既要门当户对,又要才貌双全,到现在也没找着合适的。”
‘卢老头喜欢她吗?“
“她是老头的心肝,爱如掌上明珠。”
玉旨雄一点点头,又在屋里踱起步来。
葛明礼睁着圆眼睛盯着他,看他没有下文了,忍不住地问道:“顾问官阁下问我这外甥女的意思是……”
“这你就先不要问了。”玉旨雄一站下说,“你方才说卢小姐能写能画?”
“对,她画的画卑职看见过,那花鸟都像活的一样……”
“好,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看一看她的书画。”
葛明礼连忙点头说:“啤职一定想办法。”
外面楼梯板响起来,沉重的脚步声伴着脚镣子哗啦哗啦的响声,一声重似一声地传进屋里来。
玉旨雄一像没有听见一样,又在屋里踱起步来。
脚步声和脚镣子声都听不见了。
玉旨雄一回到圈椅上,伸手去摸茶杯。茶杯里水剩不多了,葛明礼忙拿起暖壶倒水。
玉旨雄一喝了一口茶,又盯着葛明礼问道:“你们说的那个‘神秘的人’有什么新线索没有?”
“有一点,又断了。”
“怎么回事?”
于是葛明礼就把从昨天到今天追捕假王天喜,南岗警察局两个“黑塔”失踪的情况说了一遍。这件事本来他昨天就应该向玉旨雄一报告,但他怕把和彼翠仙的隐私也抖搂出来,影响自己的前程,就把到嘴边的话收回去了。他想等抓住那个“神秘的人”再一块说,那时候玉旨雄一一高兴,也就万事大吉了。可是今天玉旨雄一问到头上来了,南岗又丢了两个人,想瞒也难瞒住了,他就只好用糊弄鬼子的办法,把和彼翠仙有关的情节都隐瞒起来,改头换面地说了一番。说完他就心虚地眨着眼睛看着玉旨雄一,他怕玉旨雄一责怪他为什么昨天不说。他心里在打着应付的主意。
真倒霉,他怕什么玉旨雄一偏问什么,只见王旨雄一瞪着小圆眼睛问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昨天怎么不报告?这个‘神秘的人’在我刚一踏进哈尔滨的时候,就在我头上打了一声闪雷,我一直想着这个人,你不知道吗?”
葛明礼这时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语,便立即答道:“卑职知道。卑职昨天本来要向顾问官阁下报告。后来因为一心背诵你老人家那些千金难买的训导,就把这事忘了。”
葛明礼不愧是流氓无赖的头子,他用了个“以子之矛刺子之盾”的招数,硬把王旨雄一正往上冒的火气给顶住了。他眨了眨眼睛,长出了一口气说:“但愿你以后不要这样善忘了。”
“卑职决不再犯这过错。”
“不要总是保证。我记得在建国纪念碑前,是你头一个站出来保证的,说一定要捉拿刷标语的罪犯归案,还让我限定日期。我当时很欣赏你这股效忠的精神。可是时至今日,要犯在哪里?连个影都没有,有一点线索又断了。今后我不知道你还能拿出什么好办法来?”
葛明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玉旨雄一紧盯着他那张大白脸问道:“嗯?怎么干张嘴不说话呢?说呀!”
葛明礼又咝咝哈哈地搓了搓手,表示非常为难地说道:“卑职有一点难于出口的想法,一直想再次向你老人家回禀,可是……这个……”
玉旨雄—一皱眉说:“怎么回事?你是个男子汉,不是女人,用不着扭扭捏捏的。”
葛明礼又咝哈了一声才说道:“卑职总觉得第一中学应该是查获要犯的重点。那里发生了欺君主毁御照的大案子,而且就发生在玉旨一郎副校长到任的头几天里,这和你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