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三江商女 作者:乌鞘(晋江vip2013.03.21正文完结,商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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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玉不过是个新奇的噱头,漂洋过海换了个名字被奇货可居起来。这种西陲盛产的珠宝其实叫做琥珀。两年后王师北上平定西陲,以遥安为都城的北钺国不得不迁都一退再退后,琥珀大量流入东陆,人们知道了它的真实名字,于是曾经千金难求的西岭玉成了寻常的玉石珠宝,直到六年后北钺国被彻底剿灭,一般的殷实富户也都买得起琥珀饰物了。
无知不只能带来猜忌,也能带来财富。
岳小舟还记得爹爹靠在床上一边擦去嘴角刚咳出的血痕,一边笑着对自己说。
可是了解人心实在太难,特别是在经历过血的背叛后,所有信任都变得如此宝贵。岳小舟抚摸着柔润的珠串,黑暗里,看不出它们有任何的分别。
难道,人也如珠串?或许,她应该试着摒除过往的看法,在自己已经试着让他改变后,不再犹豫不前。亦如剔除珠串表面的光照那样?捻着手上这两串失去光照后一般无二的珠串,岳小舟无声地笑了。
许久,她慢慢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第一次,岳小舟觉得书房和主居有这样长的距离。她披上外衫,走过槐树下,幽香如雾萦绕在小院中,和晏北寒身上沾染的味道一模一样。
☆、帐中盟缱绻
忍冬端着铜盆刚迈出门口,不失礼数地向岳小舟屈了屈膝。
铜盆里的水中有丝缕淡薄的粉红色,随着波纹越漾越浅。
“他的伤口又裂了?”岳小舟皱了皱眉。
“大夫看过,说是无碍,只要静养便会重新结痂。”忍冬低着头,一五一十地说道。
“我知道了,”岳小舟点头,“你去休息吧。”
推开房门,药味比离开的几日前淡了许多,帷幔已经拉上,蜡烛也已经吹熄,屋子里昏暗的只剩下夜色。
岳小舟忽然后悔,她不应该来的。
“忍冬,不必伺候了,”细若游丝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盈满了倦意,“明日早些叫我。”
岳小舟没有回答,窗外悬铃木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夜风若有似无的叹息。她迈入门槛,关上门,琥珀珠串在手上久了变得温暖起来,走动时碰撞出细小的响动。
帷幔中,卧榻上,一团模糊的黑影缓慢地坐了起来,“有事?”
“很重要的事。”岳小舟这次没有斟酌,脱口而出。
幔帐后的影子像是一根倏然绷紧的琴弦,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岳小舟忽然想笑。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深更半夜闯进闺秀寝居的歹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卧榻,却不过是为了说上两句话而已。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掀开幔帐坐了上去,反正屋里漆黑一片,更何况最重要的是,那本来就是她的床。
“对不起,”晏北寒没了刚才的紧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永远都没机会再和你说这句话了。”
“都是误会,你那么聪明,我一点都不担心。”岳小舟说了谎,她驾轻就熟,甚至连自己都骗了。
“不知为什么,那天我脑子里只想到了那一种可能,越想越乱,还和你说了那样的话。”
“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岳小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这几日累坏了吧,听半夏说府上的事都是你费心。还有我二叔,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一回来只能看到自己的灵堂。”
“在你爹过世后这么多年里,你都是这样过来的?”
岳小舟一愣,笑了笑,“所以我才需要有人来帮我。”
半晌的时间里,岳小舟只能听到晏北寒轻微的呼吸声。
“我们成亲那日的礼单我整理好了,”晏北寒掀开幔帐,想要起身,“我去拿给你看。”
“不必了。”岳小舟伸手阻止他,拉住了他的手臂,“明天也来得及。”
“何师傅说我可以出师了,”晏北寒缓缓地坐了回去,手臂却还停在那里紧握着帷幔的一角,上面搭着岳小舟的五指,“明天我背给你听。”
岳小舟收回手轻笑了两声,她觉得晏北寒忽然像个孩子,又比一般的小孩多了太多的心思,转念一想,其实他也只比自己小了三四岁而已。
岳小舟小的时候很孤单。她没有同龄的玩伴,岳鸢每天大半的时间都要去习武,半夏和忍冬永远只是惟命是从地跟在她身后。她还记得有一次随父亲坐马车去拜访旧交,车外传来一阵小孩子嬉闹的声音,笑声越来越大,她偷偷地掀开窗幔,只看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小小身影雀跃着一闪而过,刺疼了她的眼睛。
刚刚,她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在晏北寒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我有东西奖励你,”岳小舟在黑暗中粲然一笑,虽然她知道晏北寒根本看不到,“记得你曾说过自己是西陲人?”
“嗯。”晏北寒点了点头,他肯定的语气里有埋藏很深的期待。
“你知道西岭玉是什么吗?”
“你是说琥珀?”
“挑一个吧,”岳小舟拉过晏北寒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从左到右掠过,左右两只手戴了不同的琥珀珠串,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补充道,“两个是不一样的,要不要点上蜡烛瞧瞧?”
“不必了,你喜欢哪一个剩下的给我就好。”
岳小舟心中一颤,双手握紧了拳头。她已经刚刚作出一个选择,现在不想做第二个了。
“你来吧,摸到哪个是哪个。”岳小舟不想多说,她觉得有点累,被邵千帆从水里捞出来时都没有这样疲惫过。
两人衣袖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晏北寒的指尖比琥珀珠串还要冷上一些,摸索中不小心碰到了岳小舟手臂上的瘀伤。
“轻点!”岳小舟嘶着气,拍了下晏北寒的手背。
“你受伤了?”晏北寒起身去点蜡烛,被岳小舟摸到衣襟拉了回来。
“选了再说。”
犹豫了很久,晏北寒的手拂过岳小舟带伤手臂上的珠串,“那就这个好了。”
岳小舟动作利落地一圈圈解了下来,晏北寒没有接,而是又打算去点燃床头的烛台,岳小舟拿着长长的珠串甩到了他的身上,“回来!”她的力道很轻,珠串发出清脆的响声,恍然间,她自己也忘记戴在右手上的是哪一个了。
“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琥珀。”晏北寒的声音有点没有底气。
“明天再看,”珠串离手,岳小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躺到靠内的地方,一把拉过锦被盖到下巴,“折腾这么多天,累死了。”
岳小舟一直没闭上眼睛,她听到晏北寒将珠串戴好,然后坐了不知多久后,小心翼翼地盖好他自己的被子。
寂静中,岳小舟听到窗外几声零落的鸟鸣。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些白日里总是蔫蔫的鸟儿,偶尔心情好了才不管时辰啼上那么两声,生怕多叫一点就会被猎人捉到,恨不得变成个哑巴。
这一点晏北寒倒是比自己坦诚的多。
她闭上眼,却不敢叹气。慢慢的,身上乏了,困意自然而然地袭来,那些胡思乱想也消失不见。
岳文安去世后这么多年,岳小舟还没有试过日上三竿后才爬起来。
床上只剩下了自己,她匆忙地洗漱更衣完毕,胡乱吃了两口东西便向书房走去。今天要做的事数不胜数,徐俨要陪玉娘与孩子,岳鸢且让她再休息一日,至于晏北寒……岳小舟忽然停住脚步,身后的半夏径直撞到了她的后背上。
“小姐恕罪。”半夏急忙退后一步。
“叫陈管家到我书房来。”岳小舟笑着摆了摆手,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
她这才回忆起昨晚的事来,慢慢地抬起左手,褐红色的琥珀珠子在阳光下流转暗光,却并不耀眼。
书房前院,悬挂在碧绿间的槐花香飘如雪,岳小舟只是匆匆抬眼一望。
安抚的话岳小舟又向陈管家说了一次,才让老人的眼泪止住,她心中慢慢升起了暖意,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对了,对屋现在还是放些书画和古籍?”岳小舟看了看窗外,越过古槐是一间安静的屋子。
“是啊,前两日姑爷让人将贺礼中名贵的字画收了进去。”
“命人收拾出来吧,”岳小舟收回目光,“布置成书房。”
陈管家先是一愣,旋即展颜而笑,“要给姑爷用?我明白了,小姐放心就是。”
“北寒他人呢?”
“一大早何管事就来了,姑爷在小厅陪着说话呢。”
何子屏应该是又来找晏北寒交流诗词歌赋,岳小舟笑了笑说道,“命人好好伺候,等和管事走了让北寒来书房找我。”
“是。”
陈管家退下后岳小舟在窗前站了许久,花香染遍了她的衣衫,直到晏北寒叩门她才感觉到风中轻微的寒意。
两个人在书房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先开口说什么,好像昨晚说了那么多话的是另外两个人。晏北寒的脸比岳小舟红的还要快,他慌张地看向一边,眼角的余光掠过岳小舟的左手。
“何师傅走了?”岳小舟也微红了脸,但毕竟两世为人,有些东西已不太那么计较。
“走了,”晏北寒顿了顿,“刚走的。”
“这些日子多亏了他,你一会儿去库房里挑几幅好的字画送给他,我不是很懂这些。对了,再多挑几幅你自己喜欢的留着。”
“不必了,”晏北寒轻轻摸了摸右手腕,“反正都要放在一起,取出来后字画反而不宜保养。”
岳小舟笑了笑,将话挑明,“我是想给你布置个书房。你先挑些喜欢的字画,到时候好挂上墙。”
晏北寒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岳小舟,竟然忘记道谢。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在岳府会有一间书房,手腕上的琥珀珠串本来是温凉适宜的触感,但此刻却隐隐发烫,晏北寒的脉息也随之加快了速度。这时他才注意到,岳小舟的书房里只有一副没配字的画,孤零零地挂在书案的后墙上,不是名家手笔,甚至有些拙劣。
“我也帮你挑几幅吧,”晏北寒忽然开口,已经没了方才的局促,“你喜欢花鸟还是山水,草书还是行书?”
“都不喜欢,”岳小舟拒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