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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负相思之天下定-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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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东篱微微怔了下,摇动的扇子停下来,随后却只是清清凉凉地一笑。

“哟哟哟,终于说出口了?不过话说还头,江琮对你的情意,也就只有身在庐山不识其面的你才看不出来。”

没想到她说出这番话,江鶦着实愣住,“连你也觉得他是认真的?”

沉默良久,任东篱一折一折合上扇子,目光语气一同沉淀到最纯净的温和,“怎么,你不喜欢他?”

“喜欢。只是说到婚娶这等男女之事,真是从未想过。”

任东篱捏着扇柄,慢条斯理搔了搔后颈,“你不讨厌他,他也喜欢你,婚娶但求两情相悦,眼下都符合了,你还在犯什么愁?”

“连你也跟着发昏么,我们可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姐弟。”

任东篱托腮定定望着她,两道澄明目光射来,看得江鶦有些无措。

“有多少夫妻,婚前连面也没见过,都能相濡以沫地过完一辈子,你和江琮两小无猜却不愿接受他,莫非心里已有别的人选?”

江鶦一怔。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觉得答案有千百种,却都不是最直命心脏的那一个。

茫然片刻,只能胡乱站起来,“我该回去了。”

任东篱幽幽笑道:“作为朋友送你一句良言,这门婚事你若真的连考虑都不愿,那当务之急应该想的不是要如何拒绝江琮,而是如何拒绝容王。”

一语切中正心,江鶦轻轻一笑却掩不住满脸黯然,“是啊,如今的我是郡主,父亲是王爷,更是五侯府的长侯……这些都不是我能选择的,谁叫我的母亲嫁给了他,所以这一切我都要承受下来。我不愿习武,不愿拥有那样背景,我也想做个普通的女人,相夫教子平静一生。可总有一天我会像五侯府其他成员那样,接到杀人的任务,然后违背良心、助纣为虐地过一生。你告诉我,这些是我在五岁的时候可以选择的吗?”

任东篱拿折扇扇柄轻轻敲着额头,目光流转,轻叹一声:“你不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又确实不可能脱离容王和五侯府,我没有能耐帮你,只能说一句可惜。”

江鶦目光触及她那副惋惜的神色,忽然懵懵问:“你认识陆抉微以来,从来没有希望过自己是个家世清白的普通人吗?”

“我没有喜欢一个人到愿意为他改变自己,任东篱乃是独一无二,旁人爱就爱不爱就算,绝不委曲求全。”

白衣公子托腮一笑,“爹总说我性子和他很像,也跟娘亲很像。他有一次还对着我这张脸轻轻感叹了一声,‘如果她能有你一成洒脱就好了’。”

“是啊,你这个不羁的性子真真少有,能不被世俗拴绊,我何尝不羡慕你这样来去如风,如果江鶦能有任东篱的一成洒脱就好了。”

江鶦勉强跟着一笑,心上像压了块巨石,怎么也轻不起来。

江鶦不愿让人知道她回来之后又出去了,所以只在茶楼待了一盏茶时间就转回王府,到了门口却见到江琮乘的马车停着还没有收拾进去,几个人从里往外搬着又大又重的木板箱子,江鶦没有乘车也没有坐轿子,连马都没有牵一匹,所以压根没人留意到她靠了过来。

“这是什么?”她原先不想引人注意,可到了近前又忍不住开口发问。

第16节:第三章低眉莞尔,此生欲与醉(4)

那几人看见她忙着要下跪,还得顾着手里的箱子不能有什么颠簸,“见过郡主,是牡丹。”

“迟日园的?”

“是的……小王爷说懒得再去看,让我们搬几株回来养。”

江鶦听了忍不住苦笑,转身进了门。路过江琮住的商略宫,那里的婢女正把菜花捆扎了往外丢,其中一个不经意瞥到江鶦,吓得赶紧把丢出去的花束又捡了起来。

江鶦回到自己的微云斋,却见江琮坐在她床上玩着枕头,“你怎么才回来,我看你这儿什么花草都没有,就叫人移了几株牡丹过来种。”

“你要种在我这院子里?”

“不然种我那里吗?已经够多了。”江琮丢下枕头站起来,“你若不喜欢尽管拔了扔掉,可我看来看去也就那几株配得上你。”他说着欺身过来,就那么撒娇似的抱住江鶦的右胳膊,“谁叫你不陪我去看,现在说不要已经晚了。”

那几个拒绝的字江鶦确实说不出口,“随便你吧。”想了想又无奈道,“这几株牡丹也真是可怜,遇上我这不解风情的赏花客。”

“投我予菜花,报之以牡丹,普天之下除了我还有谁能对你这样好?”江琮拉着江鶦往外走,隔着一群忙碌的花匠遥遥指给她看,“那是潜溪绯,那是夜光白,那是似荷莲,我本想弄株首案红,可是它的香气太剧烈了,我怕你不喜欢。姚黄的清香倒是恰当,可迟日园那几株开得都不够好。”

唯有牡丹真国色,江鶦想别开目光却发现有些困难,那些花娇艳华美得无法忽视,“对了,还有一株娇容三变,那是花中神品,初开绿色,盛开粉色,凋谢时白色,我不敢贸然搬动,生怕弄死了她。”

江琮笑着说:“极有灵性的花儿,非得选好天时地利才能移植,有机会我一定亲自去,明年三月你就可以看到它开花了!”

江鶦说:“你费这么大周折,我可懒得伺候它们。”

“你操那个心做什么,不是有我在吗?就算是礼物。”

江鶦一愣,正想问他送的是哪门子礼物,一个和识宫的宫女过来跟她耳语了几句,江鶦眉头微微一皱,点着头说:“知道了。”

和识宫是王妃住的地方,江琮不等江鶦开口就说:“母亲找你有事吧,你快些去,这里交给我。”语气颇为殷勤得意。

江鶦看他两眼,捉摸不透地走了。

和识宫是整个容王府最偏静的一块宝地,和王妃与世无争的性子一样。江鶦进了寝宫却不见母亲,还不止如此,所有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正疑惑不解,一个婢女进来拿东西看到她,“哎呀”一声:“郡主你来了,王妃在后山花园里呢。”

江鶦暗暗将刚才那通传的家奴骂了一顿,来到后山一看,一群彩衣舞女正在开阔平地上翩翩起舞,她本能地朝着高处岁寒亭望去——但凡歌舞表演,母亲都是坐在那亭子里观赏。

这一看却看到了容王,江鶦微微吃一惊,赶紧绕开草坪,拣最近的一条小径上去,急急赶到时发现岁寒亭多出一张空椅子来,想是容王早已看到了她。

“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母亲怎么也不告诉我?”江鶦顺着容王手势在那张椅子上坐下,笑着说了一句。

“是我不让她说的,免得你知道了又要忙碌。”容王每次外出归家,江鶦都要下厨做一道菜,混在厨子准备的膳食中送去,而奇的是容王总是一尝即知。

第17节:第三章低眉莞尔,此生欲与醉(5)

“明天就是三月初四,你的生辰,我这次特意赶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礼物当然是早就备好了,你现在且说一个你想要的,我要看看我是不是足够了解我的女儿。”

江鶦一惊,立刻想到江琮提过的亲事,“难为父亲还记得,我都忘了,还奇怪江琮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牡丹呢。”

容王笑道:“牡丹?你不是不喜欢花草的吗?他也真不识相。”

“我以前去迟日园时从不觉得牡丹有什么好看,不过今日细品他挑拣出来的那几株,确实与众不同。”

“看来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礼的人。”容王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看王妃送什么你都会喜欢吧。”

“这个嘛,要怪就怪父亲把鶦儿宠得太好了,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容王和王妃都笑了,容王说:“鶦儿心思玲珑,这几句真叫我无话可说,不过依我所见,你毕竟还是缺一样。”

江鶦心里微沉,却佯装不解,“缺什么?”

容王笑道:“你已经长大了,女大当嫁,自然是缺一个好夫君呀。”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江鶦心中霎时大惊,险些就要克制不住,好一会儿才讪讪问:“不知父亲心中可有人选?”

容王轻笑却没有揭晓谜底,“我若说的不是你心中那个名字,这和乐融融的气氛怕就要烟消云散,还是先看歌舞吧。”

江鶦明知他在吊自己胃口却也无可奈何,心不在焉地把目光投向低处,只是底下百景再也入不了眼。

歌舞之后容王再也没提婚嫁的事,仿佛忘了一般,这次的晚饭一家人倒是破天荒地一起吃,江琬和江琰格外高兴,王妃平时管她俩管得很严,容王相比之下就要纵容得多,按理用膳席间不得开口交谈,他却主动逗着两姐妹说话。双胞胎一点即着,叽叽喳喳地从中元节说起,一直说到上巳时中丞大人家女儿的笄礼,王妃中间轻轻喝止了一次,被容王一句不碍事带过,也就不再干预。

江鶦看着眼前父慈子欢只能在心里苦笑,自己仿佛是跟这一幕毫无关系的人,懵然之间听见江琬说:“哎,说起来在长暇寺赏樱才叫扫兴呢。”

江鶦一听见长暇寺三个字立刻抬起头,正好对上江琮双眼,他始终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原来在盯着她看,那目光温温柔柔,好像春天里一汪碧泓给人的感觉,江鶦忽然惊觉,似乎自从长暇寺归来后他对自己的态度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最微妙的转变,一样依恋的执手,已经掺杂上许多亲情之外的东西,江鶦胡乱回忆之余却又隐约地觉得,也许变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第二天容王府斥下重金,将全城酒楼茶馆的生意包揽,所有过往住客不论熟识与否,一律免费招待一天,转眼满城百姓都知道了上巳女儿节次日就是屏翰郡主的生辰,这一热闹免不了又要牵扯出许多陈年旧事,悠悠众口,津津乐道,各执一词说得天花乱坠,不过其中有几点倒是事实:一是容王不好女色,虽然两位夫人的才貌都是天下公认,但他身边一直只有一位妻室,现在这位王妃,也是在前任死后才进的王府,且除了这两位夫人,从不曾听闻他与其他女人有什么风流韵事;二是容王极其敬重德才兼备的女子,其礼遇就像他爱惜美玉一样闻名,凡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都暗自相传着这样一句玩笑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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