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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负相思之天下定-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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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打扰你。”

“这里静得过分了,你打扰不了我。”

江琮拈香在灵位前躬身祭拜,祭香坛中时,江鶦说:“多谢。”

江琮一怔,然后看过来,“何必谢我。”顿一顿,又说,“你恨我吧?明明答应了要保他平安回来,却言而无信。”

“我不恨你。”江鶦温静地看着他,“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而且我相信,这结局是熙瑞自己所希望的。从今以后,他可以不必再为别人而活。包括我。”

“你能这样想就好。”江琮低下眼,然后飞快地抬起,“不管怎么说你还有小玉书,还有母亲和两个妹妹。这几天我不便打扰你,但如果你厌烦了清静不想一个人待着,你知道去哪里找我。”

江琮走出殿外,忍不住回头一看,江鶦重又跪回蒲团上,挺直的背脊没有流露出悲伤的痕迹,江琮抬眼把四周看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菩萨半阖的眼上,心里忽然有些恐惧,似乎这就是他的归宿,并且,不久就会降临。

月上中天了,佛瞻寺和整个无尘山被寂静笼罩,佛龛里的长明灯不知疲倦地照亮它固守的小小角落。

江鶦有些乏困,却奇怪地不愿离开,于是就那么倚着棺柩阖上眼帘。睡意很快袭来,朦胧中觉得有人往她肩头搭了一件衣物,江鶦下意识以为是随侍的婢女,却突然想起能够出入大殿的人选已被严格限制。

一念闪过,猛地惊醒过来。

目光相交那一刹那,江鶦的心剧烈跳动,一声呼喊险些就要冲出胸膛,却在嘴边生生止住,刹那之间的撞击,刹那后便又重回平静。

“你瘦多了。”

良久,秦少辜先打破沉默,江鶦对自己应该说什么毫无主意,听见这话,突然无法控制地笑了笑,那笑容落在秦少辜眼里,一半不解一半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四年前我苦苦哀求上天让你出现,你不见踪影,如今我就要把你淡忘了,你却在这防卫森严的地方来去自如,我知道我不是在做梦,可我还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我来见你,是为了他。”秦少辜平静地开口,递出一方帕子,看着江鶦接过展开,“这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记着他真正的名字和生辰年月。他是锦国锦州人氏,家住京城琴梗堂,他走了,他的身世世上没有多少人记得,我觉得他希望你知道。”

江鶦托着锦帕,双手渐渐颤抖不能自控,“你怎么会有这些?”

秦少辜淡淡一笑,当他决定送来这方帕子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面对这个问题,无法逃避,“我其实姓江,本名熙瑞。”

江鶦怔住,世界突然失去颜色,停止了运转,耳畔嗡嗡作响,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江熙瑞,你才是圣国真正的皇太子吧?”

秦少辜轻轻肯首,江鶦突然失笑,浅淡的笑声回荡在空旷屋顶,竟有几分不知所措的凄狂,“是啊,你若不是圣皇太子,又怎会和苏离的女儿青梅竹马,我只觉得你的身世不简单,却没想到会有那么离奇。”

“我不是故意隐瞒。”

“不必再说了,你的立场我明白。”江鶦止笑,摇头,把锦帕纳入怀中,“谢谢你专程送来,等你踏出这里,你我就是敌人,再见面时不要怪我不念过去情分。”

秦少辜道:“我能不能多留一会儿?”

江鶦神色轻动,没有拒绝。

第83节:泪里清歌,水流割断春风目(3)

秦少辜又道:“现在我们还是朋友吧?”

江鶦抬眼望过去,见他一心一意等自己回答,迟疑片刻,微微颔首,“嗯。”

“你还愿意为我吹箫一曲吗?”

江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默。半晌后抬起头来,眼中是回忆散尽后的平静,“那支箫,已经摔碎了。”

秦少辜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迷茫中想起一事,忙从腰带上解下佩刀,“对了,这个还你。”

江鶦一眼扫过,认出那是月乌,心里最柔软却又最伤痛的一处突然被猝不及防地深深触动,泪水差一点盈眶。然而她只是静静望着那不过尺余长的古朴短刃,许久许久,才单手接了,放在一旁案上。

一支供烛燃到了尽头,“噗”一声熄灭,秦少辜转眼去看了看,轻声说:“我该走了。”

“嗯。”

“踏出这个门,我就是你的敌人。”

江鶦抬起头,定定望着他,“是。”

秦少辜却微微一笑,神情像是欣慰,又像是悲伤,“而你永远也不会是我的敌人。”

江鶦怔住,然后回复平静,慢慢转过身去,时间仿佛凝滞了一样,许久,背后飘起一丝轻风,殿中再度无声无息。江鶦抽一支新的供烛,凑到火苗上将它点燃,烛身被灼热侵蚀,很快流下泪来,她下意识抚过自己的脸颊,却是干的。江鶦微微一笑,过去把门窗阖上,以防夜风吹熄了这些蜡烛。

战争不会因为悲伤停歇片刻,守灵期间,两军再度交锋,墨河失守,接着是芍溪、折鼎关、闵寻等地,圣军一退再退,锦军也元气大伤,因为暗杀组织五侯府的缘故,接连折损数员大将,一度到了阵前无人挂帅的地步。

京城同样动荡不安。新君以三岁稚龄继位,摄政王独揽大权,太后江鶦长居佛瞻寺,不问朝政。

日子一晃到了盛夏,江鶦自竹林中散心归来,刚坐下便有执事僧通报,说宫里来了使臣,已经久候多时。

“让他进来吧。”江鶦心不在地焉展开经卷。

来人跨入禅房,毕恭毕敬垂手而立,“诏书已经颁布,祭天仪典订在下月初六,王爷希望太后能够出席。”

江鶦运劲于腕上,一笔一笔慢条斯理地抄着,不曾间断,也不见加快,使者忍不住轻轻掀起眼皮望去,目光正巧落在江鶦修长脖颈上,肌肤被阳光一照,牡丹花瓣一样洁白。从宽袍大袖里伸出的皓腕纤手,尾指微微翘起,指甲尖长饱满,有珍珠般的荧光流转。

使者看得出神,脑中空无一物,突然见江鶦笔尖顿住不动,一下子如梦初醒,赶紧低眉静候。

“下月初六我已有约,只有辜负王爷美意。”

“这……王爷说,王妃一直很思念太后,机会难得……”

“王妃进京了?”

“王妃已在路上。”

“若是到了,就让王妃住在锦绣崖廊吧,我有空会去看望她。”

使者无奈,只得告退,走出不远却被江鶦身边的婢女叫住,递过来一张纸,“太后说,这物什就交由大人拿去交差吧。”

使者拿着一看,墨迹还未干透,想来应是刚才所写。不管怎样有个东西交代也是好的,于是小心翼翼地带回。

江琮展开细细观阅,唇角慢慢浮起笑容。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一土一如来,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心是莲花开。

江琮反复看了几遍,正要收起,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连声呼叫,跟“舅舅舅舅”一起冲滚进来一个小人儿,拿着半散的线轴,线在地上拖了老长。

第84节:泪里清歌,水流割断春风目(4)

“舅舅,天黑了怎么就不能放纸鸢了?不是有月亮吗?”

江琮心念一动,笑着把孩子抱起,“玉书乖,咱们去找你母后好不好?”

玉书眼睛一转,认真反问:“不是说母后在山上静修,朕去了会打扰她吗?”

“现在已是卯时,不会打扰。”

马车避开主要街道,选一条僻静的小路直上无尘山。玉书自记事起第一次出宫,不安地缩在江琮怀里,半隐于黑暗中的小脸几分期待,几分迟疑,江琮这才想起,牙牙学语以来,玉书竟没再见过他的亲娘。

江鶦这天歇得早,刚睡下婢女就跑来告知世子进寺的事,江鶦披衣起身,发髻来不及挽起,江琮人已到了门口,将她鬓发半散的样子纳入眼中,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晃一晃怀里玉书低声说:“还不快叫人。”

玉书犹豫着喊了声:“母后。”

江鶦淡淡说:“皇上怎么也来了,有什么事吗?”

玉书看向江琮,江琮却笑而不语,玉书鼓起勇气,“儿臣想让母后和舅舅陪我把纸鸢放上天去。”

江鶦笑道:“现在?”

江琮让人提来一盏灯笼,“你没有在晚上放过纸鸢吧,咱们何妨一试。”

寺后倒有一大片开阔的坡地,只是没有风。夏蝉低鸣,月朗星稀,纸鸢很快飞上天,江琮把线轴交到玉书手里,让几个侍卫陪着去一边玩了。

看着人都走远,江鶦淡淡一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我看这主意又是你出的吧。”

“就是我出的,你整天闷在寺里抄经,就不觉得不腻烦?”江琮倒坦率,“慈谙殿一早收拾好了,整天空着也不是个事。”

江鶦恹恹别开脸,“你们是真心希望我回去吗,如果不是,就让我在这里过几天清静日子。”

江琮拉住江鶦的手,“别人的想法都不重要,我看得出来,玉书希望你回去。你看看他,他现在的年纪还不谙世事,可是再大一些,他就会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唯一会真心对他的人又不在身边。”

这番话实在不像江琮会说出来的,江鶦不由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笑着摇一摇头,“你倒头头是道起来。”

“我自然最懂,我就是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没有的亲娘。”

江鶦又愣一下,惊觉自己竟忘记了这些遥远的往事,不经意间,恐怕已经触动江琮心里那段伤心的回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江琮并不介意,只是一笑,“错了错了,我怎能拿玉书作比较,他自然要比我幸运得多。”江鶦早已洞悉他的来意,默默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夜色中纸鸢已经飞得成了一个小点,若不是明月相衬,完全看不出来。江鶦望着望着,忽然心念一动,转过脸说:“我听人讲,把愿望写在纸鸢上放飞,说不定能实现。”

江琮笑道:“怎么,你有心愿了?说来我听听。”

江鶦摇头,“不是每只都灵,要那种被老天收去的才算。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丢掉的那只,明明是一马平川的阔地,却从下午找到黄昏也不见踪影。”

江琮哂然,“我记得啊,原来这只是被老天收去了?可惜上面写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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