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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天下倾歌-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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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声色不动地拉开他的手,淡然:“将军担心什么,她不还是夷光的姑姑麽?”言罢我欲走,楼湛叹了口气,在我耳畔低低道:“公主哇,万万不能过于善良心软,像我阿乔一般徒徒被人好欺啊。”
  我回眸,笑道:“将军放心,我自有准备。”
  楼湛面颊一紧,敛下眼眸垂首离开,任我跟随内侍身后上了那辆华贵驷马的车驾。
  ?
  晋廷。日照朱红琉璃,烟色浓浓。
  凤仪宫,偏殿。高殿厚墙,白日里宫殿里总会显得不及殿外光线明亮。脚下的暗青玉石幽幽湛着冷芒,风吹纬动,金鼎里淡雾袅袅,满殿萦绕着一股子微含清苦的兰花香气。绣着彩凤的罗幕被玉勾层层撩起,白玉塌前,玉珠帘子垂落下来,模糊了斜卧榻上那人的模样。
  我侯在玉阶下已半个时辰有余,顾盼安静。姑姑命人接我来宫里,我来了,她倒睡了。偶尔我会瞥了眸子去看看玉帘之后的人,她睡得安稳,我却唯有苦笑无奈。
  她的近身女官面无表情地守在塌前,望了我几眼,目光闪动如波。
  裙裾忽地被什么扯住微微一动。我低头,却见一只浑身雪白的狸猫正咬着我裙上的金丝缕。我拉拉裙摆,它抬头,瞪住我。这个看似玉雪可爱的小东西,一双细长的眼瞳倒有着颇为幽凉的目色幽幽,暗沉沉的,别带一抹吓人的凶狠。
  我忍不住直皱眉。
  一个红衣身影不知自哪里倏地冲至我面前,衣带馨香,几许熟悉。女子俯身抱起地上的雪猫后,搂在怀里猛亲了好几口后,方嘻嘻一笑做势轻轻打了狸猫一下,嗔怒:“雪松子,叫你乱跑!”
  我看着她,好笑。
  女子抬头,视线接触我目光的刹那,她“啊”了一下惊喜喊出声,胳膊一松,把刚才还被她视作宝贝的“雪松子”便这么硬生生地仍在地上。雪松子喵呜痛呼,跳着脚讪讪躲到一旁,依然瞪着眸子凶狠很地看着我。它的主人毫无所察,只转而将伸臂伸来紧紧抱住我,嘴里高兴得大声嚷嚷:“夷光!夷光!你何时来的安城?夜郎真该死,怎地不和我说?”
  我不答,指贴唇边,示意她轻声。
  妍女眨眨眼,转眸去看玉塌,调皮地吐了吐舌:“母后在睡觉?!”
  女官瞧了瞧她,素脸凝冰,依旧面无表情。
  而玉帘后,那个“熟睡”已久的身影此刻总算轻轻一动,女官连忙转身,动作细致地将她扶起。殿里,慵懒柔媚的嗓音淡淡响起:“何人大胆,敢扰本宫睡梦?”
  妍女跳上玉阶,掀开珠帘探过头去,笑声明快:“母后,是儿臣。夷光也在。”言罢不待姑姑说话她又跳下玉阶来,抱住我仔细打量一番后,眸子紧盯着我的头发,眼圈一红,便似要哭出来:“夷光,你的头发……这是怎么了?”
  我笑了笑,想想,决定这般和她解释:“病了一场,醒后就这样了。”
  妍女擦擦眼睛,关心:“什么病?有没有全好?我让你夜郎给你治,他的医术可了得了。”
  我看着她纯真不知忧的模样,话语一堵,无言回她。
  珠帘被女官挑了起来,姑姑一笑,嗔责妍女:“缠着夷光问这些作甚么?你莫不是以为天下人个个与你一般活在父王母后的庇佑下无痛无灾,可以过得这般没心没肺的?”
  妍女噘嘴不满:“母后此话可大错了。”
  姑姑睡后正散着一头长发,青丝绕绕,睡袍宽松,长袖曳曳垂地,火红的颜色如凤朝阳。她闻妍女之话不禁一挑眉,脸上睡意退去几分,眸光流转,姿色格外娇柔动人,嘴里轻轻道:“哦,这话你倒不服?”
  妍女展颜一笑,甜甜地:“还有夜郎啊,他才是最宠我的人。”
  姑姑失笑,目光自妍女脸上移开,看向我时神情不禁怔仲,眸色更是一黯,声音颇含悲伤:“我可怜的夷光。”
  我此刻方屈膝行礼,道:“夷光见过姑姑。”
  姑姑叹气,招招手,唤我:“丫头,过来。”
  “是。”
  我提步上玉阶,靠近她身前。眼见她欲抱我,我忙跪了下来,乖巧地依偎在她身侧,低低道:“姑姑。”
  姑姑搂住我,手指轻柔地在我背上拍了拍。转眸,她看着妍女:“妍儿先出去,母后和夷光有些事要说。”
  妍女不满,粉颊一拉:“什么事我不能听?夷光刚来,我得陪陪她。”
  姑姑面色微寒,眸光冰冷。
  妍女容颜一松,无奈只得出声问我,依依不舍:“夷光可是住穆哥哥那里?”
  我点点头。
  “那我晚上去穆哥哥府里找你哦。”妍女朝我挤挤眼睛,踟躇一番,终是抱着她的雪松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姑姑转眸看向侍侯一侧的女官。
  女官领悟垂首,蹑步退出宫殿。
  殿里安寂,暖香融融,我伏在姑姑怀里,笑意浅浅。此刻这画面,怕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甚为温暖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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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胎已五月,姑姑的小腹微微隆起。我垂眸看了看,笑道:“夷光糊涂,忘记恭喜姑姑了。”
  姑姑一笑,不动声色地将我拉离她的怀抱,手指垂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话语静谧:“有何可喜的?十月怀胎对于女人而言最是辛苦。做个母亲可是世上最不容易的事,要生养自己的孩子,还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若不能,人生也无甚可乐了。”
  我微微抿唇,垂眸不作声。姑姑话里有话,不需有灵透的心思,也能听得清楚。
  姑姑道:“我听说无颜娶妻了,还是那个南梁的公主?”
  我愈发低下头,声音轻轻:“是。”
  姑姑哼了哼,忽又笑:“按理他这命本不该活得如此逍遥,楚国公子稳坐齐国豫侯之位……”她啧啧一叹,感慨十分。我闻言却惊,忙抬头。姑姑垂下眸子细细盯着我,脸上笑意显得高深莫测:“不过看他全心辅佐无翌,帮齐国退了外敌,还降服南梁的分上,姑姑我似乎也不该再计较太多。”
  我敛眸不言。
  姑姑一笑,默了片刻后再开口时,话题已移开:“楚丘那战,听说是他和穆儿的合谋方使凡羽败北的,是吗?”
  终于提及此事了。我心跳更加急促,点头:“是。”
  “那时你也在?”
  “是。”
  “望儿领旨去换下穆儿后,你们可曾还停留楚丘上?”
  我抬眸,答道:“是,在。不仅如此,夷光还亲眼目睹太子望受难经过。”
  姑姑显是没料到我如此直接坦白,面色陡地一变,说是苍白,偏偏两腮泛起的红潮彤如迟暮霞彩的燃燃欲烧。她眸光冷凝,望着我,唇边含笑,容颜俏似月下海棠。
  “望儿他……”
  我打断她,言道:“太子望去了楚丘后,不知受何人谗言竟因往日私交又招惹被困楚国行宫的凡羽。无颜劝过,未听。那时荆公扮作剑仆闯入酒宴,击毙凡羽后,中军行辕混乱不堪,有楚将失手射箭击中太子望,是以致死。夷光和无颜本欲赶去救援,奈何晚到一步,酿成不幸。夷光该死,求姑姑责罚。”音落,我跪着往后挪了挪,俯首匍匐,贴额于地。
  姑姑半响没动静。
  许久,她终是冷冷一笑,笑声讽刺讥诮,落入我耳中时刺得我紧紧闭上了眼睛。她伸手扶起我,瞳眼黑深,盯着我的眼睛:“这么说,望儿之死与穆儿无关?”
  “太子望至楚丘时穆已下山赶回安城,怎会和他有关?”我惊奇,语气丝毫不差。
  姑姑皱眉,冷笑:“你叫他穆?你当初不是不愿嫁他?为何这次又随他来了安城?”
  我叹气,苦笑:“往日之事不可说,今时之情难以表。他既不嫌夷光耻为天下悍女而定要相娶,那么他便是夷光的夫君。夫君在哪,夷光自然便跟着他在哪。”
  握在我臂上的手指倏地一紧,我吃痛抬眸,只见姑姑望着我,微微笑道:“丫头果真决定了?”
  我不能犹豫,重重点头:“是。”
  姑姑笑得温柔:“不悔?”
  我摇头:“不悔。”
  她眸色一暗,愣愣望了我许久,半日,仍是弯唇柔柔一笑,轻声责道:“傻孩子……丫头啊,起来吧,跪着这么久了不累麽?”
  我抬眸看了看她的脸色,却不起身,只默不作声地拉过她的手腕,指尖搭上她的脉搏,诊了片刻。
  姑姑奇怪:“怎么?”
  我垂眸沉吟良久,抬头时微微一笑:“母子俱安。”音落,心却似割开了一丝细锋,漏入了一阵阵阴沉的冷风,吹得我满心萧索惘然。忍耐不住,我想想,还是补充了句:“姑姑身热,往后还是少补为好。还有殿里这清苦的兰花香,不妨散去,免得闻久了,会闷着姑姑腹中的胎儿。”
  姑姑伸手抚着小腹,望着我,若有所思,也若有所悟。沉沉的眸色微微亮了起来,姑姑瞥眸一顾,刹那,她的眼中尽换上了一股睿智练达的笑意。
  “我倒忘了,丫头可是东方莫的高徒。”
  我一笑起身,不语。
  姑姑思了思,忽道:“你和夜览,谁人医术更精?”
  我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他。”
  姑姑狐疑:“为何?”
  “夏国王族中人人自幼便习医道、知百草、治伤患,磨砺长久。夷光不过半路从师,加之师父性子又极好动贪玩,他老人家每年留在金城不过两三月的时间。姑姑,你说我这点微末之技又怎能比得上夜览自幼受教的精湛医术?”
  姑姑低低“哦”了一声,不再语,只是容颜间似露忧虑和担心,却分明不是为了自己。我心中隐隐一动,想起晋襄病弱的传闻,恍惚明白了几分。
  正沉默着无话可说时,殿外突然传来内侍高亮的通报声:“穆侯在外,求见王后。”
  “看看,我不过才叫你过来说了片刻的话,有人就耐不下心着急来要人了。”姑姑满含深意地看了看我,我面色一红,无辜垂头。
  “宣。”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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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起身去里殿换过宫装,女官为她绾了个简单而又不失精致的高髻。安坐凤銮之上的女子,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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