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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天下倾歌-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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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鞭影将落脸庞被她险险收回,门扉又关,适才大风下灯火歇了一半,唯余的一半轻轻飘荡着,阴影浮浮,照得一室药草铺地的景象更显凌乱。
  
  魅儿拍翅站在门口处,见我望过去时,它眸间略有愧色,低了头轻啄地上的飞屑草药。
  
  爰姑伸手拉我入怀,哽咽声轻微:“公主倒狠得下心,竟这般无言离我而去,若不是魅儿回来送信,若不是我的轻功还未荒废,是不是你今生都不愿再见我了?”
  
  我忍不住流泪,默然不说话。
  
  爰姑的手在我后背轻轻抚着,声音伤感下去:“你和无颜……还有我那可怜的孙儿……公主,你们这般折腾当真是想要爰姑的老命不成?”
  
  我依然不语,只推开她,凝望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庞时,却陡然发现几日不见,她却又苍老不少。鬓角花白,容颜倦怠。
  
  “爰姑……”我低叹,无奈,“对不起。”
  
  爰姑望着我,半日,她又侧眸看了看一旁不再出声的夏惠,开口时声音颤微:“公主,你当真要嫁晋穆?”
  
  我不言。
  
  夏惠冷道:“豫侯已然做主答应,聂无爰你还不知?”
  
  爰姑惊诧,面色苍白,笑意苦涩,许久,她方能说出话来:“好,好好……原是这孽障狠心伤你……他天天舍了新婚的妻子住来疏月殿,几日几夜地不睡觉,一旦闭眼,梦里都在喊着你的名字,我只当他与我一般找你发疯,念你发狂……可我却不知,却不知他在私底下却做了这般的事。”
  
  我闻言一僵,只觉脑海中空茫一片,昏睡时梦里那人抱住我嘱咐叮咛的话语再次回现思绪中,我愣了片刻,倏而,我抽离被爰姑握住的手,轻声道:“爰姑,你回去吧。”
  
  爰姑失色:“公主?”
  
  我凄然一笑,心痛,心落,心伤无痕:“无颜,他此刻才是真的苦。你若再离开他,他会比我更孤独。”
  
  “那你……”
  
  我看了看夏惠,眸光忽然一定:“我……我自然也有我要去完成的责任。”
  
  爰姑怔然。
  
  夏惠望着我,唇角慢慢勾起,眸色欣慰,笑颜倾城绝美。“丫头,”他轻叹,拉住我,柔声道,“明日随小舅舅回凤翔城。”
  
  我一笑不语。
  
  我会听无颜的话等他,却不能站在原地不动。
  
  站在原地不动,便唯有被人欺负算计的份。我无辜赔了心伤,赔了三年,赔了我的孩子,我怎能甘心,又怎能不学聪明,怎能不知为自己、为齐国学会谋算反击?
  
  尤其面对的人是你,我的小舅舅。

  雨夜虽难行,我却执意将爰姑送离药居。
  
  我也没再叮咛她不要告诉无颜我在哪里,因为我知道即使他现在知道了我的行踪,他也不会抛下一切来寻我。我只是吩咐爰姑千万不要将孩子的事告诉无颜,既然那孩子来去如此匆匆,是喜是哀已纠缠得太不分明,痛苦我一人受便够,他要愁、要忧的事远比这些来得令人头疼烦恼,我若懂事,便该知道如何为他分忧。
  
  如今伴在他身边的不是我。那么即使能做一点点,也是对那遗憾的一丝弥补。
  
  纵使将来再难携手,却也不至于两相埋怨。
  
  纵肆的马蹄声踏响静夜,眼看爰姑的身影渐远不见,我才轻轻弹指驱走歇在我肩头的魅儿,撑着伞,走回我住的竹舍。

  房里安静,可是那人却已醒了。
  
  先前他披散的长发已被溢彩的金冠束起,身上原先那件黑色长袍也被换去,此刻他金衣粲然,烛火下那袭华贵的衣料湛出耀眼光芒,衬得屋里的光线似是顿时亮了几分。
  
  我站在门口,撑着伞,略略起疑。
  
  “沉睡散麽?”他勾唇笑,懒洋洋地倚在竹塌上,看着我,“对我无用。不过当时你既醒了,我想多日劳累也是该睡一会的时候了,对不对?”
  
  我尴尬无言,痴留门外。
  
  雨气清寒,沾衣湿润。
  
  他低低一叹飞身跃出抱我回屋,关上门,取过伞扔在地上,拉住我坐回塌边,轻声道:“既知身子不好,还这般不爱惜自己?雨水湿寒,可对你刚……”音顿,他眸色一闪,自知失言,不再语。
  
  我看着他。
  
  “还伤心麽?”他问。
  
  我神色一黯,手指不自觉地去抚小腹,触及衣裳的刹那又猛地握拳缩回。我轻轻摇了摇头,垂眸不言。
  
  他沉默片刻,忽而站起身,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后,身形一止,问道:“你……愿意和我回安城麽?”
  
  我一惊抬眸,望着他的眼睛:“你要走了?”
  
  “晋国事多烦乱。我已经出来太久了。”他伸指揉揉眉,直言不讳。
  
  “你父王不是将你……”眼见他斜眸睨眼瞅着我,我识趣地停住不语。
  
  他却微微一笑,看似一点戒备也没有,言道:“父王囚我不过是计,目的是要看清晋国国内那些不安分的人的真切动向。”言罢,他想想,忽地一勾眸,笑意深深:“貌似利益分图,煞是热闹阿。”
  
  我抿唇思量一下,道:“你和夏惠关系不错?”
  
  晋穆冷哼一声,眸色忽凉,脸上笑意却愈发地诡谲难辨:“世人还当我和豫侯关系也不错,你认为呢?”
  
  我闻言心寒。
  
  你果真早就意图东齐。
  
  念光沉落,我挑了眉,弯唇轻轻一笑,起身倒了杯茶给他。
  
  “我随你回晋。”
  
  他抿唇笑,脸上声色不动,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叹息微微。指间,茶色澄碧,茶气茵氲。他慢慢饮了口茶,放下茶杯的那刻他眸色忽而一亮,手臂一伸揽我入怀,温暖的指尖自我发上轻轻抚过,唇贴近耳畔来,呼吸温软,话语低柔:“夷光,我不管你答应是真是假,抑或为了其他。但只要你跟我走,给我一年时间便够。一年,我定叫你看清所有人的真心。”


邯郸冰释

  次日清晨,雨歇。
  昨夜迟风说我昏睡了七日,想晋穆这七日定然陪着我诸事耽搁。竹舍里不大的桌案上堆积的奏折密报满如小山,晋穆皱皱眉,淡声说无法,只得挑灯熬夜阅完。
  我原打算研墨奉茶陪在他身边,却不料只坚持了片刻便忍不住趴在案上又睡去。当我醒时,人已躺在竹塌上。彼时窗外天色已亮,房里灯火仍摇曳起伏着,睡前桌案上那些封存完好的帛书几乎全散了开来,那金衣身影却依然稳坐案前,手臂微晃,似笔下正书写不停。
  我轻轻下榻,洗漱好后去把窗子打开,吹灭了屋里灯火。
  山间空气本就幽凉舒爽,雨后晨曦更是清新美丽,殷红朦胧的光晕衬着郁郁青青的高山,一弯凝彩,好看得宛若有朱桥横空。药居外翠竹箪影,嫩绿的叶子上尚未散去的雨珠闪耀朝霞下,点点晶莹璀璨。暮夏时节,偶尔两声蝉鸣叫自远处飘来,夹入哗哗的瀑布声中别见一分淡缈悠然。
  我站在窗前闭眼深深呼吸几下,自觉灵台清醒后正待转身时,睁眸,入目却是那不知何时已然靠近身旁的金色衣袍。我抬头去瞧他,只见那张俊美的面庞上脸色疲惫非常,分明是劳累太久的缘故。
  “累了吧?要不要先睡一会?”我柔声问。
  他摇摇头,垂眸望着我,目光悠远深邃,静默不语。
  “哦,”我随口应着,对望一会,忽地心中一阵直跳,脑中只觉他那双明粲眸子好似能洞察一切般直直看入我心中,我费力地移开眼睛,转身便欲走,嘴里含糊道,“那么,我去给你拿块湿丝帕来擦擦脸,好不好?”
  “不好。”他拉住我,否决果断,听得我一愣。
  “等你师父一回来,我就要带你走,”他轻轻说着,笑意清浅却又不掩心中得意,嗓音因长久劳累而带着微微的哑,双臂绕过来,紧紧揽住了我的腰,我微惊抬头,他的下颚就顺势贴上我的额角来,呢喃声亲密缠绵,“夷光,这次带你走了,我就不会再给你机会逃开了。你记着,是任谁人来要、谁人来抢,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再也不会。”
  我全身一僵,听了这话本能地便想要挣扎逃离,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刚要用力扳开时,脑中念光一闪,手下动作顿住。咬咬牙,我颤微着手指小心地抱住他。丝绫轻滑,指下金衣触摸柔软。我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的冷香几分陌生几分熟悉,不断撩拨着我心底那根不安局促的丝弦。
  他冷冷一哼,倏然却又笑了,笑声快乐而又满足,听得我心中无故慌乱。
  “若我记得没错,自幼时那次救你后,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抱住我。”言词些许惆怅,语气有点迷恍。
  我扬了脸,望着他的眼睛,念及过往旧事、眼前新事心中既难忘感激但又愧疚难受:“晋穆……”
  “叫我穆,”他出声打断我,吻了吻我的脸颊,柔声叮咛,“别的话不用说,从此你是我的夫人,爱恨情仇皆是一体,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任何一句有关道歉或感恩的话。一辈子都不想。”
  “穆,”我抿唇,难得地言听计从,手指温柔地轻轻抚过他鬓角微乱的发丝,小声试探,“那……你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
  他勾勾唇角,目色微凉,仰头轻叹一声后,方垂眸看着我,神色不见喜怒:“你说。”
  我望住他的眼睛,恳求地:“你我婚事推后一年,可以吗?”
  揽在腰间的手臂狠狠收缩,他俯脸靠近我的面庞,眸光冷冽冰寒,脸色隐隐苍白:“上一次你说推迟半年,结果半年后叫我拱手让人,还那般残忍地让我看你随他人长扬而去。若他疼惜你,那我相让无怨无悔。可你如今下场却是如此……”音顿,他深深叹了口气,眸光一软似露柔色,“这次,你又说要等一年。我纵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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