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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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坐在她怀里,看见进来的是我,说了声:“寻欢叔叔回来了。”便扭头自顾自的看电视。
电视里正播放着她特别喜欢的奥特曼。
客厅里暖色的灯光,虽然温馨迷人,造成了某种气氛,但雪儿还没睡,我那颗悬着的心稳了下来。
我担心的事还没来得及发生。
柔娜见我脸色不那么紧张,也消散了脸上那惊诧的神色,对我温柔的道:“回来了。”
我没有说话,我只冲她点点头。
然后我走过去,把雪儿从胡总的怀里抱了过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雪儿只对我笑,却并没和我说话,依旧专心的看她的电视。
我说:“雪儿真懂事,知道陪妈妈了。雪儿以后要天天都这样乖,妈妈不睡,雪儿就不睡,不要让妈妈一个人孤单。”
雪儿又点点头,却忘了对我笑,她正紧张着电视里和怪兽决斗的奥特曼。
雪儿还很年幼,我不怪她。她只能听懂字面的意思,听不懂我话的全部。
但我希望柔娜能听懂。
胡总站起身来,对我微笑道:“寻欢,心情不好就多休息几天吧,多和柔娜说说话。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才回公司上班吧。”
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他就转身告辞。
看来,我说给雪儿听的那句话,柔娜没听懂,他却听懂了。
但我不明白,我没去公司上班,连个假也没请,现在又对胡总如此冷漠,他何以还要对我如此友好的笑,仿佛他来2046并不是因为柔娜和雪儿,倒是因了专等我回来,对我说这几句关心的话。
我没起身,柔娜送他出门。他让柔娜在门口留步,并向柔娜对着我噜了噜嘴,然后诡异的笑着离开。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是暗示柔娜有我在,他们不能过分亲密,还是示意柔娜过来陪我?
柔娜关好门,转过身来时,脸上便有了几分娇羞和幸福。
我更不明白,柔娜为谁幸福和娇羞了。
无论如何,我不能再呆在家里了。胡总越是让我放心休息,我就越是放心不了。明天,我一定得去公司,我得看看公司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变化。
有些事你必须得弄明白,你不明白你就得不到安宁。
我在公司里见到了忆兰,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来上班的。也许她一直都在上班,并不曾像我因了内心的痛苦和羞耻,而影响自己的工作。
她见到我没有半点尴尬,反是充满怨恨。我不明究竟。只是突然发现,她变了,不再是那晚对我的热情,也不是之前的冷漠,反是有点像林黛玉,多愁善感,心事重重,郁郁寡欢。
她常在背后望着我,眼里偶尔会闪过几分柔情蜜意,但很快就记起了别的什么,神色黯然。
我从没向她走近过,不是我羞于和她面对,她一个女子都不怕,我还怕什么。也不是我不想问清她那晚好像明明原谅我了,怎么又突然怨恨我的原因。更不是我不心疼她,不想给她安慰。我只怕还没来得及向她靠近,自己的心就先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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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的同事好像都不知道那晚我曾和忆兰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子郁知道,但他悄悄打量我和忆兰的眼神告诉我,他也只是知道开始,不知道结局,他竟弄不懂,他都那样努力了,为什么我和忆兰的感情还不见好转。
只有胡总,昨晚在柔娜房间里我都没注意到,但今天我已看出,他的眼睛和几天前有太多不同,他一定知道。那个躲在我背后的神秘司机,一定在忆兰的父母闯进按摩女的房间时,就已告诉了他。
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昨晚胡总会破例的走进2046,他可能真的就是为了等我回来。他叫我放心休息,他叫我多和柔娜说话,以及他离开时的噜嘴和诡笑,都是为了把我和柔撮合在一起。
怪不得那晚,柔娜会那么幸福和娇羞。原来那时她已经知道我和忆兰之间不再是希望渺茫,而是决不可能。她又回到了对我说不清是爱是疼的当初。
但胡总真这么简单吗?
他一方面自作主张,把我和柔娜往一块拉。一方面又无缘无故的排斥刘一浪。无论刘一浪的工作做得多出色,他都会鸡蛋里挑骨头,给刘一浪小鞋穿。
我真佩服高傲自负的刘一浪,他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那种人物。无论胡总对他有多苛刻,他都能面无异色,忍气吞声。
他不再和柔娜说一句话,甚至不再给柔娜任何一种眼神。他把那些从前属于他的机会,通通让给了胡总。他从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的柔娜的生活里,抽身退了出来。
但我相信,这只是表面,就像胡总撮合我和柔娜只是表面一样。刘一浪一定有他的目的。他不是厌恶了柔娜,他是看到了隐藏在柔娜周围的危险。他退出来,只是便于旁观者更清。只是为了麻痹胡总,让胡总信任他,对他掉以轻心。然后,他好恃机将胡总一举击溃,把柔娜从胡总布满迷雾的陷阱里解救出来。
我常看到刘一浪在一个人的时候,眼神阴鸷。那眼神让我感到一股寒意,透彻骨髓。
这让我又疑心,刘一浪要对付的不是胡总,而是我。不然我怎么会看到他的眼神就心惊胆颤?
这也许就是胡总真正的目的,他把我和柔娜撮合在一起,就是为了激怒刘一浪,利用刘一浪的手对付我。这一招,在兵法上,叫借刀杀人。
我不是也有过利用刘一浪对付胡总的想法吗?
这更让我觉得胡总高深莫测起来。
刘一浪的处境和自身改变,影响的不只是我,还有子郁。我说不出理由,但我的的确确感觉到了。
子郁进休息室吸烟的时间更多了,点烟,吸烟,吐烟圈,看烟圈一个个破灭,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和从前一样优雅,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我甚至怀疑那晚他和按摩女在酒里下药,也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思,更不是真为了我和忆兰合好。要是真这样,现在我和忆兰没有合好如初,他并没达到为我们解除误会的目的,他不说继续努力,至少也该向我问起缘由或抱歉一声。
我隐隐觉得,他们做那一切,与刘一浪有关。我还记得很久以前,子郁带着我第一次去按摩房,他后脚刚刚出来,警察前脚就跨了进去。在警车上,我看到了刘一浪。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么巧。
如花已从外地出差回来,她一定饱受相思之苦,更加珍惜不再和子郁远隔天涯的日子。但她不再向子郁靠近,也许她怕越靠近,她和子郁内心的距离就越远。
又也许她已经认命,她和子郁之间,隔着一条她永远也趟不过的河。而她心仪的子郁,是盛开在彼岸的花,她可以远观,却不能抵达。
……
对很多人来说,这都是段压抑的日子。
天气越来越冷,重庆竟也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的,像无数的鹅毛在空中飘。
这是一个南方罕见的寒冷的冬天,许多异乡漂泊的游子,都被封山的大雪,阻在了回家的归途上。
我不知道,忆兰的父亲和妈妈,是不是还在我们身边的某处暗暗监视我们,或者干脆就住进了忆兰在重庆的家,对她严加管教。她再不曾恢复从前的样子,她依旧怨恨,多愁善感得让我更加不敢靠近。
我多么希望她能一如从前,哪怕是冷漠,至少那气质能催人上进。至少我不会也受到她那些郁郁的影响。
是的,我也时常阴郁着脸,无论柔娜如何关心我,我那些阴郁,也像城外远山上的冰雪,得不到融化。
当然,也不全是因了忆兰。
还因为我弄不懂,柔娜无论是对我还是刘一浪,都曾经那么避嫌,在公司里给我们一副冷而远的表情,为什么对胡总却从来没有过。
终于到了星期天。
休息的日子,雪霁的天气,我却哪里也没去。我望着窗外的远山,心情没有一点好转,反是对故乡的思念,一阵更比一阵浓。
直到刘若萍打来电话,邀我去那片远山。她说,心情不好,更应该出去走走。
山上有不少的游人,都是些青春男女,脸冻得通红,却洋溢着幸福的笑。
真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被阻在归途上的人们,肯定无法像眼前这些红男绿女这么快乐。而眼前这些红男绿女,更无法理解他们被寒山阻隔的悲哀。
刘若萍竟意外的要带我去更远的地方。她,一个爱热闹的女孩,忽然想去寻找一份幽静。
我们离开欢乐的人群,向山更深处走。
空的山,很寂聊,风吹过,有积雪从松枝上簌簌的飘下。
我心中忽然就有了踏雪寻梅的诗意。
脚踩着吱吱的积雪,明知没有希望,眼睛却偏往更远处寻找。找着找着,就似乎真的有希望了。
但不再是找梅花,是在满眼的晶莹剔透里,寻找更清澈高远的意境。
但刘若萍很快就耐不住寂寞,怕被忽略似的,对着空山喊出了欢快的歌声,以此喧告自己的到来。
有几只冻鸟受惊而起,扑楞楞的扇了几下翅膀,在空中盘旋一阵,又拣新的寒枝栖下。
我那久压在心灵深处的未泯的童心,终于被刘若萍的青春活力唤了出来。
我不禁想起了童年时,和池艳在雪天堆雪人打雪仗的情景,嘴角轻轻的浮出一丝微笑。
我弯腰,抓起一把雪,冲向前面蹦蹦跳跳的刘若萍。
刘若萍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已把那把雪,从背后猛地丢进了她的衣领里。
她冷得大叫一声,猛地缩了缩脖子,还打了个寒颤。
但她心里却比阳春三阳还要温暖。
她高叫道:“好啊,大哥哥,没想到你这么坏,还偷袭我。看我怎么对付你。”
边说话边弯腰在地上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捏成雪团。
我早已转身跑了,她在后面边笑边追。
好多年不曾这样跑过了,一种久违的心情回了来。风在耳边呼呼的吹,我竟有要飞起来的感觉。
我甚至疑心自己是古龙武侠小说里的高手,能踏雪无痕了。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刘若萍是不是被我落在了千里之外?
但刘若萍离我竟并不远,她跑得如此轻快,要不是我比她先跑几步,早被她追上了!
我一下子就没了那种飘飘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