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魂-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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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一吹,水烟就像是云雾一样撒向那座白云馆,纵使是没有白云,白云馆也仿佛在白云之中。
水潭周围,分布著无数大石,洁白得也像是白云一般。
还是拂晓,一切看来都是那么迷茫。
一阵清脆的琵琶声也就在这时候响起来,一下一下直响入清天白云里。
弹琵琶的是一个须发俱白的老翁,坐在水潭旁边的一方巨石之上。
瀑布虽然「轰轰」的,震人心弦,可是竟然盖不过那琵琶声。
老翁手指灵活,轻描淡写,看似不甚用力,奇怪竟能够发出那么响亮的琵琶声响来。
他的年纪看来已很大,又好像并不大,虽然坐在那里,又好像随时都会化成轻烟一缕,飞入白云中。
风吹起了他的须发,也吹起了他那一身白衣,总算没有将他吹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简直就像不存在似的,可是,很多人都知道他的确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甚至萧十三,也是像别人一样称呼他为琵琶大法师。
有的人说,那是因为他擅弹琵琶,爱弹琵琶,亦有人说,他根本就是琵琶的化身。
至於到底是不是,相信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他很少外出,尤其是这近几年,他结交的朋友也不多,萧十三是其中的一个。
对於萧十三他好像有一种特别的好感,很多时候都自动去找萧十三。
他很多时候跟萧十三谈禅,谈一些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道理,至於萧十三懂不懂,他却似乎并不在乎。
萧十三第一次开始的时候,都是很有礼地招呼这个大法师,但谈到了一半,就变得很无礼了。
大法师却从不在乎,火龙寨的人从未见过他生气,萧十三也没有。
大法师穿的并不是僧袍,却挂著一串佛珠,那串佛珠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造成,晶莹发亮。
他的头上也没有佛印,苍苍白发披肩上,别有一股飘逸的味道。
无论他到什么地方,手上都捧著那个檀木的琵琶,只是他并不多弹。
据说他乡是弹给知音的人听,所以那么多人奇怪他竟会弹给萧十三听。
因为萧十三无论怎样看,都不像对音律有研究,而大法师弹琵琶的时候,他有时甚至醉得一塌糊涂。
也有人间到大法师这个原因,大法师却是笑而不答,幸好他表面上看来,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个疯子。
至於他认识萧十三,却完全由於楚轻侯的介绍。
楚轻侯也就是大法师的关门弟子,所以也弹得一手好琵琶,他却是更喜弹琴。
至於他怎会拜在大法师的门下,却是一个似乎很玄,但其实很俗的故事。
据说他自小多病,他的父母为他寻名医,都没有用,一直到琵琶大法师的出现。
好像这种童话的遭遇,听的人都觉得幼稚,甚至楚轻侯的朋友,楚轻侯却是只有苦笑。
他这才知道说的纵然是真话,也未必能够令人相信。
他跟著大法师很长的一段时间,学了一身本领,但一样不知道大法师的来历,只是从父母的闲话家常中,约略知道大法师原也是朝廷王族中人,只是淡薄功名,视富贵如浮云。
大法师也绝无疑问是一个真正的出家人,虽然没有做和尚,入佛寺,但对於佛法的研究,亦只怕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他。
这个人绝无疑问,是一个既奇怪又有趣的人。
拂晓的山风分外清寒,大法师的衣服是那么单薄,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
山风过处,响起了一阵阵松涛,无数松针随风洒下来。
环山虽然一株枫树也没有,但这一把松针已透著很强烈的秋意。
大法师看来更飘逸,手挥过,琵琶声缓下来,却去得更远。
那个瀑布仍然在下住地奔流下来,充满了无尽的活力,飞溅的水珠迎风飘洒,但是到了大法师身旁,竟好像遇到一道无形的墙壁,竟然洒下进去,飘然从旁边飞逝。
大法师的眼睛垂下,也好像沉醉在琵琶声中。
杨天也就在这时候到来了。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大法师似的,他在大法师身外三丈停下。
大法师似无所觉,继续弹下去。
水烟继续不停地飘飞,飘洒在杨天的身上,他的衣衫终於沾满了水珠,胡子上亦水珠点点,晶莹发亮。
杨天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倾耳细听。
琵琶声很快停下,曲显然末尽,大法师轻叹一声,转过头来。
杨天即时问道:「曲还未尽,何以不弹下去?」
大法师笑著道:「这当然是因为你来了。」
杨天抱拳为礼,道:「打扰大法师清兴,抱歉抱歉。」
大法师上下打量了杨天一眼,道:「萧寨主安好?」
杨天摇头道:「不好。」
大法师叹息道:「一个人大有权势,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天意如此,却是无可奈何。」
杨天道:「大法师只怕误会了,大哥虽然有权势,近年来还没有人要打他的主意。 」
大法师只是笑笑。
杨天道:「权势大小与否虽然能够令很多人心动,但是有萧大哥那种魄力的人并不多。」
「的确不多。」
杨天接道:「若是没有那种一统天下群豪的魄力,就是灭了火龙寨也没用。」
「看来的确是的。」
杨天趋前一步,方待说什么,大法师突然手指放在那边石上的一个玉瓶,道:「那个玉瓶里有些水!」
杨天道:「大法师弹琵琶已多时,也该喝些水解渴了。」
大法师反问道:「你不渴?」
杨天摇头。
「既然你不渴,就是老夫渴了。」
「在下去替大法师将水拿来。」
「你的话说得有意思——将水拿来。」
杨天一怔,仍然走过去,立待动手,大法师突然道:「且慢——」
「大法师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大法师笑笑道:「水是物,瓶是境,你能否不动境,替我将物拿来?」
杨天傻了眼,道:「不动这瓶如何拿得了瓶中水。」
大法师又笑笑道:「以前有一位和尚问一位禅师『万法归一,一归何处?』你知道那位禅师怎样回答?」
杨天摇头道:「在下不知。」
「禅师说他在青州做了一件棉布袍,重七斤半。」
「在下也不知道棉布袍与佛法有何关系。」
「那是不答之答,棉袍的是一件是一,重七斤半是多,一不离七,七不离一,亦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杨天还是摇头,大法师接道:「瓶是境,水又何尝不是境。」
杨天苦笑,道:「大法师又打禅机了。」
大法师笑道:「你天资聪明,可惜与佛无缘,否则老夫倒想收下你这徒弟。」
杨天道:「大法师的好意杨某亦只有心领。」
大法师笑问道:「你这次到来,想必是萧寨主的意思,相识以来,这还是萧十三第一次找老夫,若是猜得没有错,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是萧十三不能解释的。」
杨天反问道:「大法师认为什么是我们寨主能解释的?」
大法师道:「一般的难题,以他现在的人力、物力,都绝对难不倒他,只有鬼神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才能够令他要找老夫。」
杨天叹了一口气,道:「不错。」
大法师忽然亦叹了一口气,道:「他若是以为老夫能够洞悉先机,就错了。」
杨天呆了一呆,道:「大法师,不是说你能够驱神治鬼?」
「这是别人说的,老夫除了一身还不错的武功,一手琵琶之外,就只有一股浩然正气。」
杨天道:「无论如何,敢请大法师走一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妨说出来一听。」
杨天终於说了出来,大法师一面听一面点头,脸色也一面变,到杨天将话说完,他就像突然抽乾了浑身的血液似的,脸色变得犹如白纸一样。
杨天看在眼内,也不由苦笑。
大法师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这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杨天一惊,忙问道:「不知大法师有何妙法?」
大法师道:「我还是走一趟,看一看事情有什么变化。」
杨天道:「寨主意思,正是如此。」
大法师沉吟道:「红叶是一个好孩子,若是有什么损伤,相信每一个人都会很难过。」
他缓缓站起身子,一身的衣衫动起来,没有风,在他站起之前,风正好停下。
杨天看著暗吃一惊,大法师一身武功,他早有耳闻,但大法师的内功竟然到这地步,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风这时候又吹来,大法师一身衣衫动更得厉害。
到他走下那块巨石的时候,那一身衣衫更涨鼓起来,仿佛一个大气袋。
他也就忽然从石上飘下来,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就像是一片落叶,一点飞絮。
飘落在地上,大法师忽然一皱眉,好像有些儿不大舒服。
杨天看得真切,忙问道:「大法师怎么了?」
大法师道:「老夫只是忽然一阵心绪不宁,这已是很多年很多年来没有发生过的现象了。」
杨天诧异地道:「不会是因为我们寨主的事影响吧?」
大法师摇头道:「火龙帮远离此地,这件事还是现在才知道。」
杨天奇怪道:「那是什么原因?」
大法师道:「若是我猜得对,这儿只怕要有事发生了。」
他一顿又道:「就在这时候发生,难道亦是与那件事有关?」
杨天听著,越来越奇怪,大法师倏然闭上眼睛,忽然又张开,道:「既来之,则安之。」
杨天道:「在下不明白。」
大法师道:「要明白的时候,就会明白的。」
杨天苦笑。
大法师又道:「只希望我们明白的时候还不太迟。」然後再迈步,往前面走去。
石径蜿蜒,走过了这条石径,就是白云馆的正门。
石阶是用白石彻成,只有几级,当门一块石碑,刻的竟是「佛法无边」四个大字。
杨天目光落在石碑上,笑笑道:「这虽然不是一座寺院,下知怎的,看见了这石碑,在下就有一种身在佛门的感觉。」
大法师应道:「这块石碑乃是老夫的师父传下来的,他是个真正的佛门中人。」
杨天「哦」的一声,道:「大法师却是没有皈依我佛。」
大法师道:「你是指形式那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