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老板-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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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嘉禾说道:“要去的话,我就叫车去。”
苏嘉禾将碗筷在水池中放好之后,这才重新回来坐到赵大生对面。
赵大生觉得这事好歹要和詹晓敏说说,他伸长脖子,对厨房里的詹晓敏说道:“晓敏,老哥借用一下你家苏嘉禾,没事吧?”
詹晓敏洗着碗,没回头,却在那里说道:“大生,你们老同学难得相聚,你们去吧,没事。”
“我可要借一个晚上的,那油桐花要早上一觉醒来才最好看。”赵大生自己都觉得有些得寸进尺。
詹晓敏面前的水池,自来水哗哗的。她站在那里一边洗着碗,一边说话:“没事,你们自己打算就好。”
詹晓敏那语气,愉悦,平静,豁达,温良而且宽容,让人听了不会有任何心理压力。
赵大生听了,朝苏嘉禾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那大拇指,是赵大生对詹晓敏的无声夸赞。
这时,詹晓敏又在那里说话了:“你们稍微等等,一会我去看看我哥的车有没有空,他有空的话,我让他送你们去。”
赵大生道了一声谢,就和苏嘉禾在那里等詹晓敏。
不一会儿,詹晓敏洗好了碗筷。她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一边解下围裙,一边对赵大生和苏嘉禾说:“大生,嘉禾,我们走吧。”
苏嘉禾那中学离乡政府所在的中心区有一段距离。
三人来到中心区,詹晓敏让苏嘉禾和赵大生等着,她独自一人转了转,没过多久,詹晓敏坐着一辆客货两用的江铃过来了。
詹晓敏下了车,赵大生和苏嘉禾这才上车坐好。
“晓敏,你也去吧。”赵大生说道。
詹晓敏笑笑,摇头说道:“你们去吧,我掺和在里面,你们俩倒不好说话。”
说完,詹晓敏又对那司机嘱咐一番。
赵大生看詹晓敏和那司机说话的语气,心中知道那司机就是詹晓敏的哥哥了。他于是掏出一支中华,给詹晓敏的哥哥递了过去。
赵大生平日里抽的还是红梅,这中华,是赵大生这次前来拜会苏嘉禾和詹晓敏特意备下的。
詹晓敏趁着车子将动未动,又对苏嘉禾叮嘱了几句。
叮嘱完毕,詹晓敏身子让了让,那江铃车就开动了。
等到车子开远,赵大生再回头看,见詹晓敏那娇小的身影仍在原地站着,目送着他们……
车子在狭窄的公路上开了二十分钟,赵大生看见绿树掩映间有个村庄,以为那里就是苏嘉禾的村子查木坑了。
谁知苏嘉禾说道:“这是苏家村,还没到。”
赵大生啧啧嘴:“我的个娘,狗日的,我以为我们老家已经够偏的了,没想到你家更偏。”
詹晓敏的哥哥一边开着车,一边说:“查木坑这地方,在全中国都少见。”
赵大生后来曾经去过SC、GZ的偏远贫困山区,那里有很多地方的偏僻程度,连查木坑又都比不上了。
当然,在赵大生没有后来的那些见识前,比如此时,他多少觉得,詹晓敏哥哥讲的话可是一点也不偏颇的。
赵大生开玩笑道:“苏嘉禾家这么偏,你还愿意让你的妹妹嫁给他?”
苏嘉禾在边上佯怒道:“赵大生,你搞破坏来的?”
此时,车子正行驶在少有的笔直路面上,詹晓敏的哥哥一边摸了摸他上嘴唇浓密的八字胡,一边笑着说道:“年轻人,婚姻自由。”
话不多,却很实诚。
赵大生就觉得詹晓敏的哥哥也是不错的。为了这感觉,赵大生稍后下车时,特意从背包中摸出了一包未打开的中华,丢给了詹晓敏的哥哥。
12、十八弯
赵大生在他短短的一生中,对苏嘉禾始终是信任的。
这种信任,源于苏嘉禾为人的谦让与温和。
更源于一九九九年五月赵大生拜会苏嘉禾和詹晓敏小俩口的经历。
——尤其是赵大生和苏嘉禾共同爬那十八弯的经历。
话说那江铃车过了苏家村,越往里开,大山越深。
那所谓的马路,其实和赵大生老家田间拖拉机开的机耕路差不多。
赵大生坐在车里,身子被癫得左摇右晃。
这条路如果不是通往苏嘉禾家的,赵大生早就中文、英文的“三字经”粗口全部爆出来了。
忍了好一会儿,赵大生才说:“狗日的苏嘉禾,你家这么偏,怎么大学四年都没听你提起过?”
苏嘉禾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赵大生又问:“你们村平日有车进出吗?”
苏嘉禾道:“很少的,十天半月都没有一辆。你看这马路两侧轮迹之间,草都长着……”
赵大生再问:“班车也没有吗?”
詹晓敏哥哥说道:“他们村要是有班车,亏也亏死。”
赵大生有些不解,看着苏嘉禾。
苏嘉禾道:“查木坑村小人少,这进出的路,里程又多,又难走。村里每天进出的人,一两个都算多的了,要是班车每日都进出,那是会亏本的。”
班车亏不亏本,赵大生毛都不关心。他这么问,是想知道苏嘉禾在过往求学的岁月是如何进出的。
赵大生问道:“那你平日寒暑假来回怎么办?”
苏嘉禾笑道:“走路啊。如果是开学,我早上就会起早,走十几里路,到苏家村来坐车。若是放寒暑假回家,我们在苏家村下车后,再走路进去。”
赵大生听了这话,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大学期间,因为苏嘉禾腿有残疾,赵大生内心一直觉得苏嘉禾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没想到了不起的苏嘉禾背后,还有这不为人知的更加了不起的经历。
赵大生对苏嘉禾的敬重自此更增添了几分。
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了一个山岭脚下。
苏嘉禾指着那山岭之上的关口说道:“过了那个关口,就到我们村了。”
詹晓敏哥哥说道:“那关口看着就在上面,可上去都是盘山公路,开车还得有一阵。”
苏嘉禾又指着那山岭说道:“平日我们走路时,都爬这山岭,可以省很多路。”
赵大生问道:“这山岭有路上去吗?”
苏嘉禾道:“有的。”
赵大生说道:“我们在这里下车。”
苏嘉禾不解地问道:“下车?还没到我们村呢?”
赵大生坚持要下,苏嘉禾没办法,只得叫他大舅子停了车。
江铃车在一个平缓地段戛然停止。
赵大生从背包里掏出一包中华,丢给了詹晓敏的哥哥,然后打开车门,跳了下车。
苏嘉禾也下了车,他对詹晓敏哥哥说了一句:“明天早上十点来接我们。”那江铃车这才掉转车头,乒乒砰砰地去了。
苏嘉禾一瘸一瘸地走到赵大生面前,笑着说道:“怎么,你想走路?”
赵大生站在那里,抬头仰望着山岭之上的关口,一时没有说话。
五月午后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已经隐隐有了盛夏的炎热。
可一阵山风吹来,却还是凉凉的。
静静的山谷中,时间如停止了一般。不远处的山泉,倒是叮叮咚咚地,流淌不息。
良久,赵大生才说道:“狗日的苏嘉禾,你在前面带路,我想和你体验体验。”
苏嘉禾一瘸一瘸地走在机耕路的岔道山路,口中说道:“走走也好,这山岭上去,有十八道弯,我们叫它‘十八弯’。像我这种腿脚不便的人,走这山路,会有很多人生感悟。”
赵大生的心水水的。
这种内心状态,赵大生终其一生也没有经历过多少次。
赵大生走在后面,看着苏嘉禾走路吃力的身影,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他仍然以惯常的语气问道:“狗日的,你倒说说,走这山路,哪里还来什么人生感悟?”
这个时候,赵大生觉得,自己更需要这种平常惯有的语气。
坦然,但不淡漠。
悲悯,但不凌人。
理解,但不凄苍。
感动,但不沉重。
这样对赵大生,对苏嘉禾,都会很好。
苏嘉禾一旦摊开了自己腿脚的问题,语气就很坦然地说道:“比如,走这十八弯,我老早就懂得,就算我的腿是瘸的,脚下的路,还得我自己走。”
苏嘉禾爬了两道弯之后,开始微微气喘,已经显出吃力的模样。
赵大生毕竟双腿健全,他跟在后面,暂时还觉得轻松。
苏嘉禾喘着气说道:“还有,我每次爬这十八弯,看着那山岭顶部的关口,心里总是想,我要是一下到了那关口多好。可想归想,真要到达那里,只有脚踏这路面,一步一步地不停往上、往上、再往上。所以,无论我走得多吃力,我都知道我不能放弃。”
赵大生骂道:“狗日的,你应该去写一本书,书的题目我都替你想好的了,就叫《十八弯的人生哲学》。”
苏嘉禾听了,哈哈一阵笑。
又爬了几道弯之后,赵大生也开始感觉自己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地沉,心跳“蹦蹦蹦蹦”地急速跳着,仿佛一台加速的拖拉机一般。
苏嘉禾在一个弯道拐点,站在了那里,回头看着赵大生,笑着说道:“怎么样?吃力吧?”
赵大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站定,一边摇头:“吃力,狗日的真吃力。如果不是今日亲眼看见,我他娘的真不能想象,你读书时候,从家里到学校,还要走这么一段路。”
“其实也没什么。”苏嘉禾平静地说道,“只要比别人起早一些就可以了。例如要赶七点钟的车,苏家村的人睡到六点五十能赶上车;我们村的人,睡到六点,走一个小时的路,也能赶上车。至于我,也没关系,大不了五点起床,早些赶路就是了……结果都一样的,我们都能坐上车。”
赵大生道:“这也算是你狗日的人生感悟吧。”
苏嘉禾笑道:“没错。”
两人歇了一阵,待心跳速度稍稍平缓下来,这才开始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路,苏嘉禾说道:“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行为方式也就不一样了。”
赵大生道:“我今天和你走了这段路,我就有一个结论,你成为不了坏人。”
这话在赵大生内心,其实准确的意思是,“苏嘉禾,你是我赵大生敬重的人。”
赵大生一生敬重的人没几个,但苏嘉禾算得上一个。
苏嘉禾残疾了左腿,走过这么多艰难,却既没有变得怨天尤人,暴戾乖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