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止息(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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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冢壑只是闲闲地看了他一眼。“中国人说‘言多必失’?”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啊?我竟然被自己的学生教训了……”长谷川呻吟著跟上他们的步伐。
这个世界其实远比我们眼睛所看得到的要复杂得多。科学家常说我们只看到这世界的百分之三十,事实上,如果把眼睛也看不见的综合进去,那么我们所看到的大概只有这个世界的百分之一吧。
假如用具体的盒子来形容,这个世界的最上方是天界,是神只们所居住的地方;最下方则是冥界,是所有生物死后将要前往的地方;而人类就居住在这个世界的中心点,或者该说以我们眼光来看的中心点,但这个盒子的中间部分并非只有人类,还有草木植物、生物动物以及……魔物。
被假想所切割开来的六个世界彼此之间互相各有通道,用道路来形容的话,有些是单行道,有些则是双向道;天界以及冥界是其中道路最多的,可以由这两个世界通往其它任何一个世界,但草木、畜生、人界、修罗魔界当中也隐藏著许多可以通往其它世界的道路,只不过我们通常看不到也找不到。
看不到、听不到的是否就不存在呢?
我们到底该相信世界是形而上?还是形而下?
自古以来,这样的问题在人类世界里被不断争论,每个枝微末节都被细细的检视过。如果人类只是像动物—样单纯的存在,这样的问题或许就不再有讨论的价值,而这世界也再没有前进的动力,因为原始的存在是最单纯的存在。
然而人类终究是这世界中最具有想像力、也最富有好奇心的种族。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狮子是否会因为某个地方的风景特别好,所以千里迢迢跑到另外一片草原定居,但我们知道人类会;人类会因为许许多多在动物、草木眼中看来荒谬无稽的理由而做出匪夷所思的行为。
所以当木长青为了保护火红女而挺身挡剑之时,连天地都为之动容。
因为就算是原始的野兽也不会为了保护自己心爱之物而付出生命,这种行为只有人类才会做得如此堂而皇之。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轮回了千百年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这世界背后所谓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运作机制?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神的话,弛难道不懂得慈悲?难道不懂得……爱吗?
“木大哥!”
刚从无尽深渊爬出来的孟可跌跌撞撞地街上前,她的双手拚命地颤抖著,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鲜血泊泊地从木长青跟火红女身上蔓延出来,满是枯叶的地面很快开了朵刺目的大红花。
“不……不要这样……”孟可慌张地哭了起来,她伸手想阻止那些鲜血,却不知该从何下手。泪水模糊了她的眼,于是她只能抬起头来悲愤地朝著任吉弟大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残忍啊!”
“任何想伤害你的人都不能被原谅。”
“你疯了……她才没有想伤害我!她只是想逼木大哥离开他!她想让木大哥认为她没救了!她想死在木大哥手上!”
任吉弟面无表情,他上前想拔出古剑,却被孟可狠狠地推开。“不准你再拿这个可恶的东西!”
“……”
“只有它才能让我有能力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去你的保护!你已经保护我那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累吗?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自己!我讨厌你这个样子!讨厌讨厌!”
吉弟愣住了,他怔怔地望著哭得声嘶力竭的孟可,突然沮丧地垂下双肩。“你……讨厌我?”
“对!我希望你消失!我希望永远不要再看见你了!”在孟可能够阻止之前,她已经无法控制地喊出这些情绪化的字眼。然而也在这些字句出现的瞬间,她的双眼因为惊愕而不断放大——
老天!她说了什么?!她竟然对保护自己一辈子的吉弟说出这种话!
“吉弟……”
任吉弟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望著孟可;他的身躯摇摇晃晃地往后倒,那像是支持不住,又像是一切已经绝望,他的身体缓缓地往后躺,躺进身后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
“任大哥……吉弟!”孟可尖叫著扑上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任吉弟的身影很快就被黑暗吞没,他消失了。
“吉弟!”
第十六章
“好痛!”
印象中她飞身扑向吉弟,但却是什么也没拉到,反而连自己都跌了下去。但她最后记得有人拉住了她的手——那是小壑吧?是小壑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牢牢拥抱在胸前——
说起来他们这群好像全都是些笨蛋?笨得会以身挡剑的木大哥;笨得以为只要自己继续使坏,木大哥就会离弃她的火红女;笨得以为她真的希望他消失的吉弟……还有,笨得以为自己可以阻止吉弟往下跳的自己;还有跟著自己跳下来的笨小壑。
还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笨蛋。
“小壑?”
摔下来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而已,那小壑呢?
孟可揉著腰起身,抬头往上看,上方一片灰,连洞口都看不见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没摔死实在是奇迹,但是她的腰跟背都痛死了。
“这是什么地方?”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灰蒙蒙的,除了知道脚下踩著的是碎石子地之外,她看不到天空、看不到远处近处,那并不是因为雾气,事实上她的视线好得很,只是四周辽阔得完全没地方可以对焦,净是全然的灰。
“喂!有人吗?吉弟?小壑?”
声音传出去好远好远,却没有半点回音。
孟可不由得有些慌张。她在原地打转好几圈,像狗儿追逐自己的尾巴似的,直到晕头转向之后才漫无目的地开始四下乱走。
“吉弟!小壑!”
她不断呼唤著,但四周空荡荡一片,什么回应也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这样的地方跟迷宫一样糟糕,唯一不同的是迷宫可以看到摸到定到错综复杂的道路,但这里却是一片碎石子沙漠——对了,就像是荒漠一样的地方,每个地方都长得一模一样。
既然每个地方都一模一样,那么她为何越来越心慌?记忆中某种呼之欲出的印象让她停住了脚步。
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就像在北京时一样,前方有什么事物正在等待著她。
隐隐约约地,她似乎可以听到歌声,那是一名女子在湖中央摇著小船,她唱著一首诗,一首她从来没听过、但却又像是已经吟唱了几百次的诗——
“锦瑟明筝翡翠杯,
战鼓频仍马上催,
将军仗剑频回首,
红萝倚帐泪双垂,
若问明月几时回?
油尽灯枯双憔悴。”
像是为了印证那虚无缥缈的记忆真的存在似的,歌声传来,而她的脚硬生生地被钉在地上。孟可惊喘一声,不由自主地捣住了心窝。
湖泊真的出现了!她就站在湖边,双眼惊恐地大睁著!
湖中央有条小船,船上坐著一名白衣女子,她梳著古代的发髻,穿著古代的长袍,歌声正是从她口中唱出的;只见她缓缓地摇著橹,在湖泊中慢慢地滑行著,来来回回,总没有靠岸的打算。
孟可瞪了那女子好几分钟,想拔腿逃走,却办不到;如果那女子此时此刻转过头来的话,她会看到什么呢?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张跟日本恐怖片一样没有五官的平板鸡蛋脸?
她的头皮开始发麻,两条腿好不容易才找回知觉,但跑不到两步便看到湖边的凉亭,那倚在栏杆上的长发男子——那件紫色毛氅,那男子深邃忧郁的眸子——
“完了……完了,我一定是摔坏脑袋了。”孟可喃喃自语地说著,眼睛始终都无法移开视线。
“不要看。”
“咦!咦?!”再一转身,樱冢壑已经站在她身边,只不过他换了装扮,一件灰色的大斗篷将他整个人盖了起来,连眉目都看不见。
“小壑?终于找到你了——啊?你为何穿成这样?”
“不要看!不要想!这些都只是你的心魔而已!”樱冢壑的口气十分焦急,他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抬头。“小可,听我说,这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这是幻觉!是你的幻觉!”
“……你在催眠我吗?我看得那么清楚,怎么可能会是幻觉?”孟可嘟囔。闷在他胸前很安全,很有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那种安全感。
“因为这里是……”该怎么说呢?难道直接说这里是冥界,是人死后该去的地方吗?
他已经混淆了。如果这里真的是冥界,那么珍珠早已经离开冥界转世投胎,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制造这些幻影?而如果这里不是冥界,那眼前这些影像又是从何而来?突然,他的目光转向倚在栏杆上的男人。
“任吉弟!”
那男子冷冷回眸,漆黑长发遮掩了他半边容颜,但那的的确确是任吉弟——也是威武王。
孟可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进那双充满了悲哀的眸子里,她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回忆再度被触动,那呼之欲出的情感让她开始感到头痛欲裂。
“呜……”她捣住额头上火辣辣的疼痛,好似有无数火蚁努力要钻出她的脑袋,它们又咬又啃,随著她的心跳轰然作响。
“小可。”樱冢壑温柔又坚定地望著她因为痛楚而显得模糊的眸。“听我说,是你该选择的时候了。你希望记得?还是忘记?”
“呜……好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很痛啊!”
时间,好像静止了。
她当然看到了任吉弟的那把魔剑,那是从魔界呼唤出来的、带有自身意识的古剑,是她亲自把它送进任吉弟手里的。那把剑不但可以杀人,还可以斩妖除魔,是一把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嗜血之剑。
被那样的剑砍中一定很痛吧?而她为什么不想躲呢?每次剑锋扫过她的肌肤,那凉凉的、带著些微刺痛的感觉竟让她有某种被虐待的快感。
她一定是疯了!花了那么多的力气造出这么大一个结界,却成了自己的坟墓——
那么想死吗?
还是因为极度的疲倦?那种无法前进又无法后退的凝窒感,每天每天都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