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2-穿越时空二十年,对话王朔: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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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依然把自行车踩得飞快,在人群中左突右冲的,看到李大嘴,在车上打了个招呼,大叔,不,不,大哥,找陶可啊?她今天没来,然后,哈哈而去。
大嘴不免有点失望,她没来,去哪里了呢?
他站在那棵大樟树底下,有点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了,那座红颜色的房子暗淡了,几十年的风蚀把这红砖剥落的有点风霜感,更显得庄重,他很想听见空旷的走廊上阒无人声时的脚步,想象每个教室的门口都打开着,一个个空空如也的教室。
怔怔间,校园门口的人渐渐快散尽了。
天色竟也有些迷茫了。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地走出中学的便门,那个单薄的、磨磨蹭蹭的、寂寞的女生背着一个红色的双肩包,马尾巴安静地翘着。她眼睛依然是散漫地,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以至于她的眼光从李大嘴身上滑过,都没有注意到他是谁。
他不免骂了句,那小子骗我!
她说,昨天她每天打了他好几个个电话,全是关机。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他如何了?很难过。
他支吾说,自己在开会。
她自顾自说,她不喜欢语文,不喜欢死记硬背,不喜欢读书这桩事情,没有办法,父母逼的紧。今天语文课上《罗密欧与朱丽叶》,老师叫了她两遍名字,她居然失神的没有听见。老师带着同学们高声朗读:来,苦味的向导,绝望的领港人,现在赶快把你的厌倦于风涛的船舶向那巉岩上冲撞过去吧!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一杯!有同学在后面递给我一个纸条和一个纸杯子说,为了你的老大哥,你也干了这一杯吧?西西。
他默默地拉着她的手,两个人的手指对手指紧紧缠在一起。
他们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他忽然喃喃到:厌倦于风涛的船舶……
复兴路的书报亭都关门了,饭店门口的车多起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乌鲁木齐路口,看到那个街口全部都是人。
这个时候,这里怎么会这么多人呢?
而且全部是愤怒的人。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年纪。
大嘴突然想起来,这是美国领事馆,两个人拉着手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群骑黄鱼车的人从身边吱嘎吱嘎经过,车上似乎载了很重的东西,骑车的中年人一头的汗,还有一个青年人站在黄鱼车上,用一个高音喇叭,激动地喊到:抗议!抗议!美国鬼子!还我血债!轰炸我南联盟使馆。车上飘着一面血红的旗子,上书几个大字:杨浦学生工人联合声讨血债!!
美领馆门口的武装警察一脸紧张,手挽手排成一行,抵挡着要冲进去的人群。好几辆军车和警车泊在大门附近的人行道上,领馆的大门紧紧关闭着。连边上伊朗总领馆也被保卫前来,怕示威者搞错方向。
各种示威的人群分头从复兴路和乌鲁木齐路两个方向领馆围合过来,人越聚越多,口号声越来越大。甚至听到有人已经愤慨地挥舞着双臂,用上海话大声地骂娘了。有个年轻人在人群中对着一个导游常用的带电源的小喇叭,以纯正的普通话在缓缓地朗诵:“……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丧心病狂地轰炸我使馆……是对我12亿,不13亿人民的公然挑衅!……”
下面的人头上的青筋和血管激动得一冒一冒的。
愤怒。愤怒。
出离的愤怒。
刚才骑黄鱼车的人全部跳下车来,开始取车子上的东西,像工地上传砖头似的,传到手的拿起来,看也不看,一罐一罐地往领馆水泥拉毛的围墙上奋力砸去,哗哗地砰裂着,李大嘴定睛一看,原来全是上海墨水厂生产的钢笔墨水瓶子,花一样怒放在领馆的围墙上面,形成一滩一滩的印记,宛如旅法画家赵无极的抽象画。
那场面很壮观。
他和陶可也好兴奋,很久没有看到游行示威了。他身体忽然也来了劲,也很想挤上前去,用力砸它几罐,解解气,其实,更多的是宣泄的成分。只听当中一个领头的说,这几罐是红墨水,红的少,红的贵,用来砸大门啊……
他发现自己在人群中很容易被这过路的气愤给填满,最近一向压抑的心情被环境渲染和烘烤着,他终于紧紧拽着陶可的手,挤到前面去,也抢到几个瓶子,奋力向围墙里面砸去,一连砸了好几个墨水瓶子,陶可好像更高兴,她连续砸了十几个,兴奋得又蹦又跳,马尾巴晃动着,都快要尖叫出来了。
大家都很开心。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兴奋和欢呼。
有个大学生模样的人站在黄鱼车上,指挥游行的人唱起了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起来,起来,在场的人一起挥舞着双臂,所有人都进入了现场大合唱,只是情节不像“五•;四”学生运动,那双臂挥舞投入的样子,更像是张国荣的现场演唱会。而且在现场,还有很多手机在尖锐烦躁地响着,接电话人的嚷嚷似乎破坏了人们抗议活动的全身心投入。
人群的兴奋达到了亢奋。高潮。
大嘴扭头去看陶可,昏暗的灯光中,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艳艳的感觉。
他忽然有了勇气。
他不觉揽住了她的腰,突然附身吻了过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响声。
这吻吻得急促,吻得突然,狂风一样突然光临,然后簌然消失,让陶可有点无所适从。许久,她还停留在这一吻的空间里。吻的一瞬间,整个喧嚣的世界似乎都远遁了,为他们安静下来。那触觉的时空里面,那环境变得寂静,寂静得似乎只有心跳。
很多年后,她忆起自己和大嘴的那第一次接吻,总是浮现出——天色昏黄,美领馆门口的示威,愤怒的人群,舞动着的无数双臂,旗帜,喇叭的轰鸣,齐声唱着嘹亮的国际歌,以及那飞往围墙并朵朵绽放的墨水瓶,如怒开中的鲜花,像电影慢镜头一样,悄然撞墙粉碎,颜料缓缓下淌,绚烂的色彩留在记忆的深处,
那是她第一次接吻,那样急促,发生在那样的背景下。
多年后,每每想到美领馆门口的那次大游行,她总对自己说,真是很有纪念意义。
真的。真的很美好。
很美好。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二部分第38章
回到家,大嘴收到一封转寄来的烫金信,他心想,哪个家伙会给我寄烫金的信?不怕我把上面的金撬下来熬成一个戒指戴手上啊。
打开一看,原来蔓娜寄来的请柬,她要和赵大明结婚了。
大嘴坐在马桶上,一边哼哼唧唧,一边仔细研究那张请柬。这是一张四边烫金的中英文对照的请柬,说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赵大明和李蔓娜夫妇在浦东国际会议中心东方滨江大酒店某某厅“喜结良缘”,大宴亲朋宾客,恭候大驾光临。里面还印了一张两个人的结婚照。里面的蔓娜偎依在新郎身上,脸上露出恬美而满足的笑容,宛如出水芙蓉,恬静美丽;那个新郎一脸英俊严肃,庄重大方,穿着乳白色的西装,胸口还别了一朵洋兰。
大嘴想,如果在文革,穿军装拍结婚照,胸口不是洋兰,而是毛主席像章。如果是在朝鲜,估计就是金日成像章。不过,总的来看,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大嘴发出由衷的赞叹,在马桶上也加剧了哼哼唧唧。
看着赵大明在结婚照中搂着蔓娜,他想起那腰也是自己熟悉的,纤细而骨感,搂得重了担心折断,搂得轻来,担心她漂走;看着看着,不觉出了神,他觉得那照片中的男人居然变成了自己,于是他也幸福地笑着,笑着,突然眼睛一白,嘴角留出一道口水来。
大嘴久久地翻看着这封大书“喜结良缘”的请柬,突然想到一桩心病,低声说,老天!“喜结”不就是借用婚礼在“洗劫”嘛?!
顺手把请柬丢进了垃圾筒。
他拎着裤子,跑到抽屉里去翻存折,里面已接近负资产;一掏口袋,上次为大头当“婚托”搞来的几百块钱也用得差不多了,如果要去喝蔓娜的喜酒,就是礼金也拿不出来。想起礼金,他美好地想起了很久前,曾经有一次,他在床上和蔓娜假想未来结婚后的某个清晨,他俩坐在床上数红包的愉快场景,一五一十,有崭新的,有皱巴巴的,有慷慨的,有节俭的,估计很快就到了三万,天!不但收回了酒席的成本,还有盈余。尽管那只是想像,但是当时,他看到蔓娜脸上荡漾着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像宣传画里描绘的阳光下的幸福而甜蜜的儿童。
那首歌便浮现出来,“我们的祖国像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
可惜,这次数红包轮不到大嘴了。
想到这,他很沮丧,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她的这次婚礼。她一定想他不会来,有谁会有这个勇气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在镜子前做了个《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金鸡独立的动作。
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先生,你是信和证券的吗?”一个害羞的北方口音。
大嘴没有回答。
那人接着说,“我是博博特系统杀病毒软件公司,贵公司现在用了系统杀毒软件了吗?”
大嘴说,“杀病毒软件是需要的,我也是信和证券的。”
那人殷勤地说,“好啊。”
大嘴接着说,“但是很可惜,俺已经离职了”。
那人说“啊,那算了,对不起,打扰了。”
大嘴说,“别急着挂电话啊,反正也没有事情,我们聊会儿天吧。”
那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