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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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隐感忧虑地:“乌苏军营官兵是否常出巡逻?”
布达旺老爹:、“若在平时也不常出,偶尔出外巡逻,也只形同过场一般,自十天前他们在车排子附近发现了小虎行踪,随后又在乌苏城郊的野地上被小虎和雪瓶打伤几人,军营里就如临大敌一般,巡骑四出,盘查也紧了。特别是在通向塔城和乌伦古湖的路上,更是哨卡重重,戒备森严。乌都奈昨夜去梁巢父处,一来是为取药,二来也是去探风声。那姚游击手下官兵多是他驻塔城时的旧部,认得你的相貌,你务须小心才是。”
罗小虎:“姚游击和他的那些官兵,过去不在我的眼里,现在我又有了宝马宝刀,就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玉娇龙:“关羽大意失荆州,你应以为戒,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好。”
罗小虎不再吭声了。
帐篷里适才那种欢乐和美的气氛忽然被打破,一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又在隐隐地滋长起来。春雪瓶感到有些扫兴,说道:“任他巡得那般紧,查得如何严,既然二十余骑外寇都从他们眼皮下窜过来了,我就不信罗大伯从他们面前闯不过去!”
春雪瓶这几句话好像一阵风,吹散了愁云,吹来了爽意。布达旺老爹随即一拍手,说道:“说得有道理!大家还是快吃饭吧,休要为几个巡逻败了我们的胃El!” ’
帐篷里又浸满了欢快,大家也各取所好,津津有味地吃着;各随所喜,情意切切地谈着。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布达旺老爹起身点亮油灯,随即又送一壶茶来。那茶壶是一只绿色陶瓷茶壶,壶肚上绘着一朵白色的雪莲,这更加使茶壶显得精美雅致。玉娇龙刚一人目,便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急忙将茶壶握在手中,抚摸着,把玩着。这是一只她多么熟悉的壶啊!十九年前她寄宿在达美的小木屋里时,达美就是用这只壶装着最好的奶茶款待她,十六年前她带着雪瓶和达美住在这个小帐篷里的那些好日子,每日三餐,她喝的奶茶都是从这只壶里倒出来的。许多年来,已经淡忘了的而本来又是十分熟悉的旧物,蓦然映入眼帘,使她感到分外欣喜,眷眷之情也不禁油然而生,睹物思人,也更加勾起了她对达美的恋念,玉娇龙放下茶壶,抬头向布达旺老爹问道:“老爹,达美现在何处?她一向可好?”
布达旺老爹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起来,他沉默片刻,才凄然说道:“她走了!已经离开我们了!”
玉娇龙已看出老爹神情有异,心里往下沉,忙又回头向罗小虎探望去,见罗小虎低下头,眼里的光突然黯淡,神色也变得凄楚起来。玉娇龙更是吃了一惊,忙又向罗小虎问道:“达美究竟怎样啦?
莫非她已遭到什么不幸?”
罗小虎:“达美已经不在人世,死去已经三年了!”他那已变得沙哑的声音里呛着眼泪。
玉娇龙突然感到全身一阵发冷,眼里迷糊起来。她强抑住哽咽,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罗小虎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望着她,说道:“达美她全是为我而死的!死得真惨,也真冤!”他摆摆头,甩掉已经涌出眼来的泪水.,又继续说道:“那已是三年前的事啦:敌寇四百余骑.入境来犯,在乌尔禾一带大肆掳掠,我闻报后便率领二百余骑弟兄前往迎击,在白碱滩把他们截住,经过两个时辰的浴血奋战,杀死杀伤他们八十余骑,夺回了被他们抢去的牛羊马匹,他们剩下的三百余骑已是溃不成队,狼狈逃去。弟兄们都以为他们退回自己的境内去了,不料他们却穿过沙漠,又窜到昌吉附近一带去了。他们在那里围场劫部,奸淫烧杀无所不作。受害的牧民百姓到昌吉军营报警求救,军营里的统兵官儿不但按兵不出,听其荼毒,反而将那股入侵的寇骑说成马贼,要各部自行联防剿捕。牧民百姓无奈,只好派人前来向我求援。我又率领着弟兄们驰去迎击,在米泉东郊又将他们截住。寇骑一见我们便乱成一团,在弟兄们一阵冲杀下,又丢下几十具尸体,只剩下二百余骑残兵伤马向沙漠逃去。我们还生擒了他两名头目,并从他二人身上搜出绶带铜章和一些公文谍报,证明他们的确是犯境入侵的敌寇,决非邻部窜人的游骑。
我将两名敌俘交与当地千户,要给他昌吉营军营送去,一来洗雪我弟兄蒙受的污辱,二来也让他们知戒省醒。不想军营那些官儿对我竟比对敌寇还更加切齿!他趁着由此而得知了我的行踪之机,连夜倾营出动,伏在米泉北面的一片树林里,乘我弟兄返回鸟伦古湖打从那里经过时,突然向我们袭来,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那片树林树大林密,我们在马上施展不开,官兵们却躲在树后,又是枪挑,又是放箭,使我们顾此失彼四面受敌。我一面奋力拼杀,一面喝令弟兄们向林外退去。官兵们认出我了,便集中兵力向我抄围过来。我正在和两名扑上前来的千总拼杀,那个一直躲在一株大树后面的统兵儿,偷偷一一箭向我背后射来。不料已被一直跟随在我身旁的达美瞥见,她见危势已迫,为了求我,使迅即纵身离鞍向我扑来。我得救了,那只向我后心飞来的利箭却插进了达美的后背,又从后背直透前胸。我心里_一急,奋力砍翻了那两名千总,跳下马来扶起达美,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望着我笑了笑便闭上了眼睛!…我算是得救了,达美那双眼睛却永远闭上了!''罗小虎的话音断了。他没有哭泣,也没有哽咽,只听从他喉咙里发出阵阵奇怪的音响,似喘息,又似呼鲁声,听来不是笑声,也不是饮泣,是带血的悲和恨!
玉娇龙听得已是悲痛难禁,又如置身梦里。她想起达美过去对她的情和义,她深为自己过去未能更好的珍视那些情和义而伤痛,而惋惜,而憾疚万分。她追忆着达美过去的音容笑貌,特别是她那纯晶得使人难忘的心性,对她的死更感哀悼伤神。她黯然祈祷,愿达美魂归天上,永享安宁。同时,达美的死也使她感到不寒而栗,心里受到极大的震撼!那就是,朝廷的官兵、她父亲曾经统领过的将士,竟会纵寇为虐,甚至做出这等违情悖理,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她对此,心里真比达美之死还更感到痛心。猛然间,玉娇龙似乎感到她隐埋心里的那块安身之命之地在下沉,在崩溃。
她不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便无声地抽泣起来,她是在哭达美,也是在哭那些官兵。
春雪瓶边抹眼泪边对罗小虎说道:“当时我若在你身边,我准不会让那一箭得逞!不会让它伤了你,也不容它射到我身上来。”
春雪瓶说的话虽无人应声,但却也使正陷入深深哀痛的其余三人稍稍缓过一口气来。布达旺老爹趁机说道:“好啦,大家都为达美流了泪,这情意达美已领受,她也会含笑九泉。我们还是来谈点别的吧!”
玉娇龙与罗小虎这才拭去泪水,又和老爹谈起一些西疆各部最近发生的事情来。帐篷里又慢慢地升起团聚时应有的那种欢欣的气氛。
四人谈着谈着,忽见帐上悬灯灯花大结,帐外碧空斗转星移,夜已经深了。布达旺老爹这才站起身来,对玉娇龙和春雪瓶说道:
“这帐篷虽已破旧,可也是你母女曾经住过的窝,今晚就将就着住一夜吧!”他又转身对罗小虎说道:“灌木丛中那个秘密窝就让给你和乌都奈了。”
罗小虎:“你呢,老爹?”
布达旺老爹:“我到草原上去和羊群一块过,冻不了我的。”
罗小虎:“今夜有霜,哪能让老爹去露宿。我体壮,就在这帐旁搭过布幔就行了,老爹还是住到那个秘密窝里去了吧。一会儿乌都奈兄弟回来时,还请老爹告诉他,要准备好行装,明晨天不亮,便随我起程去塔城。”
布达旺老爹犹豫了下,随即说了声:“也好。”便退出帐篷去了。
罗小虎走到内壁处抱起一包卷好的布幔和皮毯,回头啾着玉娇龙说道:“我仍像十九年前在东边草原上那样,也在这旁扯个幔,给你防狼。”
玉娇龙深情地一笑:“果真有狼来,我也会出来助助你的。”
罗小虎:“你可别再去摔破老爹的水罐!”他随即朗声一笑便向帐外走去,刚走到帐门前,忽又回过头来,双目炯炯有神地凝视着玉娇龙,说道:“我等你回来,你别再自误!”然后才一掀门跨出帐外去了。
春雪瓶在一旁听得没头没脑,一点也弄不清她母亲和罗大伯说的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她一嘟嘴,暗暗嘀咕道:“他二人兴许是在打哑谜。”
春雪瓶这十多天来一直在奔驰,她已有好多天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一倒上毯,很快就沉沉睡过去。半夜里,她被帐篷外刮起的一阵风惊醒过来,蓦然掠过心头的一个感觉便是母亲已不在她的身旁。她心里一诧,忙坐起来身来,正凝神听间,忽从帐门隙里吹来一缕寒风,顿使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伸手去枕边一摸,发觉貂氅已经不见,她这才突然明白过来,不由暗暗一笑,心想,母亲定是担心罗大伯露宿受凉,给他送貂氅去了。她才重又睡下,静静等待着母亲归来。黑夜漫漫,等待总是难耐的。帐内一片漆黑,帐外是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吹来阵阵寒风。把篷幔吹得扑扑作响。
春雪瓶已转侧多番,仍不见帐门掀动,渐渐地她又蒙蒙睡去。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她忽又被一丝轻微的响声惊醒,她睁眼凝神:似觉有一身影已来到身旁,她知道,这是母亲回帐来了。春雪瓶一动不动,似仍在熟睡一般。母亲轻轻掀开被毯,紧挨着她睡了下来,随即伸过臂来轻轻地将她搂住,就像往日在天山夜眠遇到寒风袭来一般。那一偎一搂,包含了母亲那无限的温存与慈爱。春雪瓶正默默承受着母亲送来的柔情,突然感到有些异样:母亲刚从帐外来,体肤竟是那么灼热,母亲偎着过来的脸也烧得滚滚发烫。她不禁心里一惊:母亲该不是病了?!她正想启口相问,忽觉母亲胸前微微一抖,她感到这不是寒战,也不是气喘,是强抑下的伤悲在抽咽。春雪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