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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南吕羽舞-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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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他的容颜憔悴,不复三年前的风采,但是,他的心没有憔悴,他仍是六音。就好像他仍爱着皇眷的心情一样,改变的只是外表,而不是人心。

更愉快的是,他知道了什么是冷,什么是饿,而如今,他更知道了,什么是皇眷。

为什么会喜欢她,理由早已忘记,惟一记得的是,她这样小心翼翼地收起他给她的东西的样子,温柔、可爱,而且,认真得好可笑。

“我系铃铛的带子给马扎走了。”六音无辜地道,“而且,我已经变得太丑太丑,根本,配不上这个铃铛啦。”

皇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扬眉,“你的脸是我故意毁的,当然,我也可以把它变回来。”

六音兴趣缺缺,“变丑了就变丑了,难道你打算天天在我脸上涂脂抹粉?胭脂花粉这种东西,我也并不讨厌,但是,假如整天要往脸上抹,我还不如挂张面具在脸上,省得麻烦。我呢,”他抬起左手点着皇眷的鼻子,“我是男人,虽然我很喜欢漂亮,喜欢绫罗绸缎,喜欢享受,但是,我并不喜欢为了要漂亮就把自己一张脸弄得乱七八糟。我宁愿一直丑下去,好过你在我脸上画一些早就已经不存在的东西。”

“谁要在你脸上涂脂抹粉?”皇眷冷冷地看着他,挽起袖子,“我们苗疆有一种方法,青春少女的血液最养颜,从今天开始,你就天天喝我的血,一直喝到你的脸色变好为止。”她挽起袖子,伸出指甲在脉门上,是真的要一指划下去。

六音吓了一跳,“这样野蛮的方法,怎么可以相信?快住手!你如果逼我喝血,我就不吃东西饿死!”他用左手支撑着自己挣扎着起来,“我宁愿去找什么灵丹妙药,什么千年雪莲万年灵芝之类的东西,也绝对不喝血!”

“我叫你喝血,有两种意思,”皇眷冷冷地看着他,“第一,你失血过多,需要补血;第二,我的血和别人不同,我是苗疆的本地苗人,小时候生食苗疆各种花果,血比常人更具灵气,这是吃药,不是喝水,也不是吃饭。”

六音苦笑,“我问你,血是不是红红的、腥腥的、甜甜的、稠稠的东西?”

皇眷不理解他要说什么,皱眉,“是又怎么样?”

“这种东西也是可以喝的吗?”六音瞪大眼睛,“你看着满碗黑黑红红的东西,腥腥粘粘的,那也喝得下去?你要我吃下去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吗?你是在救我,还是害我?”他勉强提起真气,用惟一可以动的左手虚点一指,一股真气破指而出,点向皇眷的脉门。

皇眷侧手轻易闪开,“你已经剩下半条命,还要胡闹?我叫你喝你就喝,这是吃药,不是买菜,可以任凭你讨价还价!”

“你这道理是歪理,我当然不服气。”六音虚耗一指真力,大感虚弱,微微闭上眼睛,咕哝一声,“每次遇到你,总是要吵得昏天暗地,我好累,要休息,等我醒来你如果真的拿什么青春少女的血要给我喝,你看我不杀了你给你那些血报仇!”

皇眷本是脸上固执,心却特别容易软的人,他这么坚持,她也就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划下去。看着他感到疲累睡去的眼睑,那眼睑下淡淡的淤黑和尤其憔悴失去光泽的肌肤,懊恼、悔恨、心痛、怜惜,种种种种混乱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让她真的恨不得可以把自己的润泽晶莹,直接地贴在他脸上。

如果生命可以代替,她愿意把生命替换给他;如果容颜可以代替,她愿意,把美丽替换给他。

替换?皇眷突然之间隐约想起,似乎有一种什么方法,可以替换——不、不是替换,是换皮!

那是苗疆巫术和蛊术的结合,当然不是真的换皮,而是,在苗疆巫蛊传说中,有一种可以保持青春的方法。那是一种茶毒生灵的邪术,皇眷依稀记得,通过一些诡异的药物,可以把一个人最娇嫩青春的油脂提炼出来,然后敷在另一个人脸上,那个人,就可以得到被提炼者一般娇柔细腻的皮肤,而且,长久不衰,可以维持容颜不改。这种方法过于邪恶残忍,所以除非是极端心肠恶毒的女人,很少有人会去特别钻研此术,但是皇眷此时突然想起来,却有着另外一种心情。

六音,我任性残忍,故意折磨你,毁了你的脸,如果可以的话,我赔给你,我赔给你你的美丽,然后,我们之间,就一切两清了,好不好?我不恨你,我不会再迁怒你,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你,但是我一直在伤害你,是你心肠好,你豁达大度,所以你不会恨我。但是,我恨我自己,我始终不够善良,所以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伤害了你,伤害了文嘉,然后借口说是爱,借口说是因为我爱你们,但是我自己清楚,我恨文嘉自私,恨她先说爱你,然后恨你伤害文嘉,又恨你,为什么不在文嘉说爱之前,先说爱我。我始终是一个狠毒自私的女人,口口声声是为了文嘉,其实,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不能爱你,所以才说恨你,然后逼着自己证明恨你,所以我伤害你。

皇眷闭上眼睛。一切,都是我的罪孽。

是我刻薄、自私、狠毒,无缘无故迁怒于你;我任性、野蛮,丝毫不曾为你的付出而感动过,我太狠心了,是不是?

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女人,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苦苦地追,苦苦地找。皇眷脸上慢慢泛起一点自嘲的苦笑,轻轻地握起六音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我赔给你我欠你的,然后,我们一切两清,不必再苦苦纠缠。你依然做你的风流公子,依然去弹琴唱曲,翩翩起舞,回开封去吧,我相信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等着你回去。

而我,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苗疆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却是我的家。就像还龄和则宁的故事,六音啊,你还记得吗?就像大辽是还龄的故土,是她的归宿,所以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必然是要回去的。我也一样,苗疆是我的故土,我的归宿,无论我在外面经历了多少悲欢离合,多少喜怒哀乐,也都是要回去的。

握着六音的手,皇眷那辉煌的狭长的凤眼里,隐约地泛起一片朦胧,却很快地闪了过去,低低地说了一声:“我欠你的,我会赔给你。”

六音却真的是累了,他的伤势太重,枉费聪明精灵的他,这一次,却真的什么也没有听见。

☆☆☆

等他睡得心满意足起来,已经不知道是哪一天的清晨,他已经换了个地方,又不是在马车里,而是在一间明亮宽敞的房间里。

这房间很柔和,木质的家具未曾上漆,却也并不扎手,打磨得光滑柔顺,一坛白花在桌上盛开,一股子幽幽微微的香,一屋子淡淡地萦绕。

“终于知道起来了。”有人在耳边冷冷地道,“睡了两天两夜的猪。”

六音转过头来,非常好气色地挑起眉毛,“我是受伤的人啊,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只手可以动,你居然埋怨我睡得多?”他用左手的力量撑起来,坐在床上,东张西望,“这里又是哪里?客栈?”

“这里是开封府。”皇眷淡淡地道。

六音陡然转过头,“开封府?”

“不错,”皇眷脸上依然冷冷的,“开封府。你怕了?”

六音凝视了她一阵,终于叹了口气,重重地躺回床上去,“不错,我怕了,怎么不怕?从这里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我怎么能一个人只剩四分之一回来?只剩一只左手?那也太丢脸了。”

他念念不忘的只是太丢脸吗?皇眷凝视着他,他私自离宫,三年不归,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抓他回去砍头吗?”这里是开封府,你如果怕丢脸,那么两个月之内,把你的手和脚给我练回来。”她丢给他一支拐杖,寒着一张脸,“和我出去散步!”

“等等,这里是开封府的什么地方?”六音抓住拐杖大叫,“你怎么能让我这么丢脸,变丑了就算了,你还要我拄着拐杖到处走?万一给人看见了,那……”

皇眷头也不回,冷冰冰地道:“没有人会认得你是六音公子的,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样的脸?”

“喂!”六音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坐起来。“我宁愿一辈子不会走路,也不要出去见人。”他本来就懒得很,虽然突然间四肢有三肢不能动,但是比起要恢复的辛苦,他还是宁愿就这么躺着好了,可惜皇眷不肯,那一张脸,板得比剁肉的俎板还要难看。

“你不出来,我砍了你剩下来的那一只手!”皇眷冷冰冰地道,“一只拐杖不够?”她背对着六音,向东一指,“那里还有一只,你爬也要给我爬起来。”

六音极不甘愿地爬起来,心里却舒服得不得了,她在关心他!她在关心他!只不过,凶婆娘就是凶婆娘,连表示一下关心,都这样狠毒刻薄。用左手撑住拐杖,他完全感觉不到大半个身子在哪里,完全失去了感觉,似乎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只左手,和他惟一能自由移动的头,支在拐杖上,他连晃也没有晃一下,非常干脆地就“砰”的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起来。”皇眷背对着他,连头也没有回,语调冷冷的,“爬起来!”

六音刚才跌下来,差点一头撞上了桌角,心有余悸,“我不起来,我躺着也很好。”

皇眷冷然回头,一字一宇地道:“你要让我看不起你吗?爬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赖在地上,像什么样子?你天下第一的风光到哪里去了?你不起来,我满城贴了红榜,叫大家来看你六音公子赖在地上的风采!”

六音再一次凝视着她冷光闪烁的眼睛,似乎要看穿她冷漠背后所隐藏的东西,过了一阵子,他掠起一抹笑意,“我懒得很,一向觉得只要快乐就好,能不能走路,能不能动,甚至美不美,对六音来说,并不太重要啊。”他很诚恳地看着皇眷的眼睛,“你不必觉得亏欠我,更不必着急要补偿我。”

皇眷古怪地看了他两眼,淡淡地道:“六音公子什么时候变得有读心术了?我怎么想,你好像比我还清楚。”她昂起了头,高傲得不可一世,淡漠地吐出一句话,虽然依然只有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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