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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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独峰神色不变道:“怎么?”
沈钩月启齿笑道:“公子一直想成全这桩人间美事,不知刘大人可有没有意思?”
刘独峰忽道:“你的牙齿很白。”
沈钩月倒没料有这一句,怔了一怔,刘独峰这才悠悠的道:“要真是人间美事,就不必要人撮合,早就水到渠成,风吹花开了。公子的美意。代我谢了罢。”
然后他一字一句的道:“我要抓拿这两人,除此无他,谁也不能来干涉插手。”
钓诗、钩月、金风三人互望一眼,道:“要是有人硬要插手呢?”
刘独峰决然道:“既然这儿都是江湖人,这是江湖事,我便入乡随俗,用江湖上的方法来处理,谁强谁作主,有人插手,杀了便是。”
隐隐雷鸣,天色愈来愈阴黯。
花间三杰都长叹了一口气。
张钓诗道:“刘大人,其实,谁也不想与你为敌。”
刘独峰平静地道:“我知道。”
孟金风道:“要与你为敌,胜算太少了。”
刘独峰高高在上,做然道:“当然。”
沈钩月叹道:“可惜我们别无选择。”
话一说完,在背后的蓝三发出一声惊呼。
刘独峰猛回首,便看见了陶清的钢刀已抵住了蓝三的背心。陶陶镇本就有很多捷径暗道,而陶清是对陶陶镇最熟悉的人。
就在刘独峰回头的刹那,花间三杰也同时发动了攻击。
他们三个人一齐扬手,就奇迹般地平空诞生了三朵花。
白花。
花开美丽。
在炫人的灿丽中,却是惊人的杀机!
两朵白花,分别攻向张五和廖六,一朵“开”向刘独峰。
他们认准:要对付刘独峰,唯一的办法是先击倒扛着他的两人,剪除他的手下,让他在极端不利的环境下孤军作战。
人岂非亦往往如此:支撑自己的基础一倒,再厉害的人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对敌决不能仁慈。
对敌人大仁慈,往往就等于对自己残酷。
刘独峰脸向后转,但双手一沉,已交叉拔起张五和廖六背上的双剑。
这一白一黑的剑光疾沉挑起,两朵“白花”被反挑回射,疾向沈钩月、张钓诗罩去!
然后他才以一个急促的大仰身,双剑一交,叮的一响,双剑交叉夹住一枚“白花”。
那是一柄花瓣型的刀。
刀柄有细链。
链在孟金风的手里。
刘独峰双剑一剪,链丝居然未断。
孟金风双手一拧,藉力一扯,人如夜隼,急纵而上!
他飞越过刘独峰的头顶,细链己反缠住他的脖子。
同时间,张钓诗和沈钩月已卸开“花刀”,一左一右,飞纵而上,人在半空,飞刀破空,射向刘独峰!
这电光火石间,张五和廖六手里忽然各掣出一柄匕首,直刺孟金风腹间!
孟金风虽然可以以银链缠住刘独峰,但却势必被张五和廖六二人开了膛!
忽然,铮铮二响,张五和廖六手里的匕首被打落。
震落张五和廖六双匕的正是刘独峰的黑白双剑。
他不能让孟金风死!
就在他垂剑击落张、廖二人双匕,他的脖肩已被银链缠住,同一刹那间,张钓诗、沈钩月的双刀已然射到!
更可怕的是,陶清已疾射封了蓝三的穴道,挥舞钢刀,疾掠而至,一刀就向刘独峰的背后劈去。
他半空飞掠的身子沾了不少雨珠。
雨已密集地落下。
他这刀是全力施为。
他们决意不能让刘独峰活着。
只要刘独峰能够作出反击,他们知道谁都没有机会活着回去。
江湖上的规矩本来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死总比我亡的好!
这时分,刘独峰身上已被银丝链所缠。
他的双剑正往下击,击飞了他两名部下的双刃。
陶清的钢刀到了他的背后。
张钓诗、沈钩月的花刀,已“开”到了他的胸膛!
雨正在下着,一向衣不沾尘的刘独峰,发鬓尽湿,似已睁不开眼来。
便在这时,轰隆一声,电光耀空,刹那间天地一片苍白。
陶清倒飞了出去!
他的身上冒起了一道血泉。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就连在当年被关在牢里问斩,他都不会有这种恐惧。
他也不是怕受伤。他在当将军之前,纵横江湖,什么伤未曾受过?只是从未有过一次,像这一回,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受伤,伤得如何,连敌人是怎么伤自己的,也完全不知。
像电光一样,一亮间便发生了,根本无法抵御。
这使得他接近崩溃,丧失斗志。
其他三人,感觉大同小异。
孟金风本掠到刘独峰的身后,忽然被一股大力一甩,呼地倒飞而行,变成反在刘独峰前面。
他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股尖锐的痛楚。
同时他发现了自己两名结拜兄弟踉跄而退。
张钓诗捂胸,沈钩月抚臂。
本来他们四人已占尽上风,但在这电殛般的刹那,局面递变,四人俱伤。
对方仍手持双剑,在雨中,像看着他们,也像也没把谁放在眼里。
所不同的,也许只有一点。
刘独峰已经不是站在张五和廖六的肩上。
他已下来。
他站在地上。
他立在雨中。
他双剑交叉,站在泥泞地上、滂沱大雨中。
第三十八章巨人细刀
交手仅一回合。
张钓诗、沈钩月、孟金风、陶清四大高手,全力以赴,但一伤四人皆伤。
刘独峰双脚终于沾地。
这一回合间的凶险可想而知。
刘独峰也衣衫尽湿,看他的样子,亦有些狼狈。他立在牛棚前,张五廖六在他左右。
交手虽只有一招,但四人俱已明白。
纵尽四人之力,仍决非刘独峰之敌。
所以,他们四人迅速站在一起,成横“一”字,四个人拦在戚少商和息红泪面前。
陶清大喝了一声:“走!”
他这一声大喝是针对戚少商和息大娘所发的。
他们不管是奉高鸡血之命,还是遵赫连春水之令,都誓必要完成任务。
纵死无愧。
这一种人,在世上已愈来愈少,但在一些绝世人物、当代豪雄的身畔,仍然可以见到一些。
这四人显然就是这种蹿厉取死之士。
这一种人,俗称为“死士”。
一个人可以为你不借生死,不顾一切,不管是不是人材,这种高情高义,总是可贵的。
陶清叱了一声“走”,刘独峰的双剑已左右平举,胸襟大开。
他要出手了。
他已让戚少商、息大娘逃了一次,决不想让他们逃第二次。
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对方只要能在他手下逃三次,他便不再追捕。
他已发觉追捕这两人有着前所未有,平生首遇的麻烦。
他已不想再有大多的麻烦。
他站在泥泞中,脚下湿漉漉、滑腻腻的,衣衫也全部湿了——他不想再“湿”下去。
只要戚少商和息大娘一逃,他立即就飞身追去,要是那些人阻挡,他杀了四人再说。
可是戚少商和息大娘不逃。
他们反而加了进来,一左一右,跟“花间三杰”和陶清,联成一线。
他们本就是同一条阵线的人。
戚少商和息大娘也明白:这是他们逃亡的好机会。
他们知道这四条汉子,一定拼力死守。
他们更清楚四人拼力死守的后果就是:死。
他们也是人,也有热血。
逃亡、苦困、危难、挫伤和惨败,并不因而使他们的热血冷却。
就算这热血被世界的冷漠所淡化,但也被这四人的热血重新沸腾。
六个受伤的人。
六种激烈的斗志。
六个人,六件兵器,一条心,向着刘独峰。
刘独峰一生抓过上干个人,从来不曾遇过这样一种燃烧不畏的斗志。
他的双剑合拢。
左右合一。
成为一剑。
张五和廖六似乎有些害怕,张五悄声说了一声:“爷。”廖六指指自己的肩膊,低声道:“您请。”
就在这时,战斗骤然发生。
戚少商等六人还未发动。
引发这场剧战的,是牛棚的篷顶遽然倒塌。
雨下得很大,茅顶上积了不少水,茅篷一倒,水柱和枯叶,脏物,全压向刘独峰。
刘独峰站得比较接近牛棚,为的便是可以遮挡部分风雨。
——如果风雨迎面吹袭,对作战会造成一定的障碍。
刘独峰是高手中的高手,在作战之际,对一切天时地利,自然都相当留意。
但他没有留意到棚顶上会有人。
不仅有人,而且有六个人。
茅顶三个,在棚里也有三个!
六个人,一起随棚塌水倾之际,分三个方向,攻向刘独峰和张五、廖六。
雨花四溅。
而这些雨花,绝不是干净的雨水,还夹杂着许多肮脏的东西。
刘独峰一面疾退,一面出剑。
他迎面而来的是一支红缨枪。
枪花红缨如血。
枪尖在闪电中精亮。
这一枪之力,远胜刚才四大高手全力合击之十倍!
刘独峰一声大喝。
他一剑就削去了枪尖。
枪尖只剩下了一截,但枪势未减,仍直刺而至!
白光一闪,宛似电殛。
刘独峰在疾退中,又削断了那一截枪尖。
枪头只剩下斜削的铁杆,但枪劲不但未减,反而更疾!
枪杆始终离刘独峰胸际不过半寸!
黑芒一闪,竟比白光还厉!
黑芒来自刘独峰的左手黑剑。
枪杆又被斩去一截。
但枪杆仍朝向刘独峰。
刘独峰双剑一交,枪杆再断!
枪杆只剩半尺不到!
但握枪杆的手仍坚定无比。
枪杆仍丝毫不变!
胸膛!
刘独峰的胸膛!
仿佛刺不中刘独峰的胸膛,这一招决不收回!
白剑再度刺出!
这次剑势并非斜削,而是直刺。
剑直戳入杆心,枪杆裂而为二。
枪杆已毁,持枪杆的手,疾易为指,中指一屈,直敲刘独峰胸膛!
刘独峰的胸膛忽然多了一样事物。
黑剑的剑锷。
手指就击在剑锷上。
“拍”的一声,中指力叩剑锷。
“哇”地一声,刘独峰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同时间,来人飞起一脚,踢掉刘独峰手中的白剑。脏水四溅,喷到刘独峰脸上,和血雨混在一起。
刘独峰左手脱剑,但时腕一震,五指已抓住来人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