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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人偶-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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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言没有动,她那一头长长短短的头发,在风里轻轻地飘,轻轻地飘。

“真秀……”日之嫒拉拉真秀的衣服,低低地叫了一声。

真秀垂下目光,带着满面泪痕的日之嫒,转向学校小道的另外一边,“你想去哪里?”

日之媛轻轻摇头,“我想躲开雪言姐姐,看见她,我好害怕,好难受。”

真秀带着她慢慢走开,日之嫒紧紧揪着真秀的袖子,像一个幽灵般的影子。

雪言坐在天台上看着,发丝在眼前慢慢地飘,鸽子不懂得人间悲哀的事,在天台的边缘走来走去。她在想,如果那一天她不射出那一箭,让月之媛跳下去,是不是今天所有的幸福都属于她了?让那个非常会制造麻烦的娃娃死掉,反正是她自己要死的,又不是她要杀死她的,那是不是会一切都好?但是,不是的,雪言轻轻挽开飘拂在面前的发丝,她从不希望她死掉。如果日之嫒死掉的话,真秀想必是会伤心的吧?她是这样柔弱动人的孩子。

“雪言。”有人在背后呼唤了她一声。

雪言回头,是中国水,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

中国水眼神深湛地看着她,他本来很少说话,现在却开口说了一句:“去吧。”

雪言笑得更淡然,“去什么?”

“去追他吧,把真相告诉他,否则,你会后悔的。”中国水的身高挡住了朝阳的光,让朝阳看起来像夕阳。

雪言侧着头看他,他的脸在阳光下越发坚毅得像希腊神雕像,她淡涉一笑,“要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你不是要杀她,而是要救她。”中国水冷冷地说。

“……”雪言转过目光,目光落在自己的鞋面上,抱紧了自己,轻轻地自言自语:“可是我还是差一点杀了她啊,有什么差别吗?事实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样,哪里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对真秀来说,就是不一样的。”中国水说,“他现在很痛苦,你知道吗?”

“他现在很痛苦,过了几天忘记了就好。”雪言悠悠地说,“算了吧,真秀要和我在一起,总是会遇到危险,我不知道阿刹德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放过了我,我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累真秀,也不想让日之嫒死。”她低笑,“她是那样坚持,不死心的琉璃娃娃,如果没有人把童话世界让给她,她是会死掉的吧?我不想做杀人犯,真的不想。”

“你是在怪真秀他没有看懂你那一箭的涵义吗?”中国水问,“你表面上说不是,你心里是的,你在怪他到最后还是不相信你。”

雪言轻轻一震,抱紧了自己,“或许……是的吧,我不知道,真秀他是那么聪明,他判断我是故意要杀人,我就是故意要杀人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雪言,”中国水走到了她身边,“有些事,太在乎了,反而是看不清楚的。真秀他比我聪明敏感不知道多少,他之所以会看不破,只不过是因为,他下意识地逃避可能会伤害他的答案而已。他不是没有能力看破,只不过他害怕认真推敲之后,答案会毁坏他对你的爱。他只不过是太在乎,所以逃避,他没有判断你是杀人犯,只不过他不愿意想这件事。”中国水看着对面哲学楼的三楼,“这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你的箭,是自上而下射人日之嫒的肩头的,算上两栋楼肩的距离和重力加速度,画抛物线,你出箭的方位是可以计算的。如果日之媛是站在走廊里面被你射中的话,反推回去,你的位置应该比这个天台还要高很多。”他指着上方,“因为哲学楼和医学院大楼之间的间隔很小,你的箭插得那么深,可见力道很强,所以我可以大略这么估计。而你的箭会这么容易地射中日之媛的左肩偏背后的方位,你不要忘记,日之媛并不高,她站在走廊里面的时候,肩背是会靠在栏杆上的,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眼力,从隔壁楼顶,一箭射中她靠在栏杆上的部位?你如果真的要射死她,一箭射在她头上岂不是效果更好?从入箭的角度看来,你射中她的时候,日之媛应该有这么高,”中国水比划了一个在栏杆上加高的动作,“她的位置在栏杆上一米到两米之间,也就是说,她站在了栏杆上。我不知道她站在栏杆上干什么,但是雪言,你是在救她,不是要杀她,你一箭把她从上面射了下来,对不对?”

雪言默然,她没有说话。

“真秀被你一开始说的那一句,你要射死她的那句话迷惑了,然后,又被日之嫒受到惊吓心脏病发差点死去的事实迷惑了,他是当事者,很容易因为牵涉到感情而看不清楚事实,雪言,你不要怪他。”中国水慢慢地说。

雪言悠悠凝视着楼下成片的榛子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中国水,你真好,我很高兴,到最后,终于还是有一个人相信我。”

“你可以告诉他,只要你告诉他,真秀不会不相信你的。”中国水向着她伸出手,“起来,不要坐在这里,去告诉他,你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救人。”

“我不去。”雪言轻轻地摇头,“他不应该不信任我,现在我不信任他。而且,我很愧疚,我本来可以不射得那么重的,我自己知道。”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他们两个在一起,多般配,秋天的叶子这样落下来,风吹来吹去,日之嫒笑起来那么美,真秀那么悠闲……”她凝视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几乎看得痴了。

“你会后悔的,真秀他如果爱日之嫒的话,他就不会送她去英国,你明不明白?”中国水看着她痴痴的眼神,“他送了日之嫒去英国,而他决定爱你,你知不知道,对真秀来说,这是什么样的意义吗?”

雪言漠然,轻轻地说:“那是他一开始就决定错了,我应该从一开始就逃走。”

中国水握紧了拳头,“真秀他是顶着多大的压力爱你,你明不明白?你就这么简单地算了,让他和日之嫒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对日之嫒,只不过是不希望摔碎一个玻璃娃娃,他只不过不想伤害她,那不是爱。你就这样放手,你把真秀的感情当做什么东西?”他很少这么愤怒,中国水从来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藏血从一开始就说真秀是个人偶叫我逃走!”雪言突然闭上眼睛大叫一声,“你们都知道的,你们都知道我爱他到最后一定是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要强调真秀对我的感情?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认认真真地爱过我!”雪言一只手捋过头发,闭着眼睛,“每个人都警告我要逃走,否则我将会输得什么都没有。是我冥顽不灵,是我以为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幸福。结果,还不是‘一切都将和去年一样’!我不爱了,他不相信我,我是罪人,我差点杀死日之嫒,我留下来的话日之媛可能会死,那么我为什么要留下来?我为什么要追他?我算了不爱了,这样都不行吗?我犯罪,我受惩罚,我不爱了都不行吗?”

她说得这样凄绝,她是真的累了不爱了,对于拼命保护自己的雪言来说,受了伤害就会像被触到触角的蜗牛,一下子就躲回壳里去,不愿意对外面的世界付出探索或者幻想,她只是想安安静静抱住她自己,保护她自己。

中国水看着她闭着的眼角所流下来的眼泪,在风里,很快就被吹干了,像从来都没有哭过一样。“你不可以不爱,”他深吸一口气,“你不能够逃走,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来?”

雪言睁开眼睛,等着他说下去。

“是真秀,在很多个月以前,就拜托我,如果有一天,他不能够保护你,那么,请我代替他。”中国水眼神深湛地看着她,“你懂吗?你还要问真秀有没有认真爱过你?”

雪言怔住,脸色苍白,“你骗我,他又不是神仙,他怎么会知道有这一天?他怎么能够拜托你保护我?我不要人保护,我谁也不要。”她逞强地说,却有眼泪缓缓地滑过面颊。

“他不是神仙,他不知道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但是他拜托了我,我答应过他要做到。”中国水握紧了拳头,“你怪他不相信你,你何尝不是,也不相信他对你的感情。”

雪言震动了一下,睁大眼睛,突然苍白得毫无生气。

“去追他吧,他是很认真很认真地在爱你,只不过,真秀不愿意让你感到太多爱,你不明白……”中国水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在给你们的结局做铺垫,他不愿意让你感受到太多爱,因为他……”

“因为他早就知道不能不和日之嫒在一起,所以特地送她去英国,然后和我谈一场恋爱,爱过了他想爱的女人,然后才没有遗憾地和日之嫒重新在一起吗?”雪言淡淡地冷笑。

中国水忍无可忍,“因为他早已经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你这笨女人!真秀他对你们的感情抱的是悲观的态度,所以他不愿意让你感受到太多的爱,他不希望他走的那一天你会太伤心。送日之嫒去英国,是明知道她根本承受不了这种结果。你这混蛋!居然说得出这种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喜欢过你,但是我不是真秀,我自认没有他花费那么多用心在你身上,我也没有他爱得深,没有他付出得多。你知不知道,他是犹豫了多么久才决定要爱一场?他本来可以安安心心过完他剩下的时间,结果爱上你,要他经历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多少乱七八糟的感情?他是一个病人!你明不明白?你怪他不了解你救人用心,雪言,真秀不是神!他不可能什么事都像神仙一样一翻手就算得清清楚楚,他只是一个病人,难道你连他一次疏忽都不能容忍?你如果一点都不了解真秀,你根本就不配说爱他。”

雪言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她从天台边缘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真秀他快要死了!”中国水冷冷地说,“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所有的治疗方法都无效。你应该知道,再障虽然不是绝症,却并不一定是人人都治得好的,是要靠运气的。”

雪言的眼睛幽黑得好可怕,脸色也苍白得好可怕,她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一些什么片断,喃喃自语:“真秀他……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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