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魂者-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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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没有任何药材,没有一个大夫,他们对疾病与死亡,采取淡然到冷漠的态度,毫无抗拒毫无悲伤地接受着一场场死亡。
漆黑的墓地小道上,女孩子挑着沉沉的贝壳,一路向西而行。她的背完成一张拉满弦的弓形,长长的黑发之间扑满了绿莹莹的萤火虫。她微微一动,无数的萤火虫飞舞着离开她的长发,不一会儿又重新聚拢。在那些挑着尸体的渔民看来,女孩子就像一盏自行移动的灯笼,泛着诡异的绿光。
滴答,滴答……不知是哪里滴水了,滴答声不断。女孩子循声望去,看到一群陌生的渔民。他们也挑着沉重的扁担。
长长的窄窄的小道上,萤火虫上下飘飞,月光洒满路径。但黑夜的幽黑还是一点点侵蚀过来,女孩子仿佛看到了巨大的阴影覆盖上来,滴答声里,她看到对方箩筐装着一个蜷曲的人,沉沉的头颅就挂在箩筐边缘。
一滴,两滴,三滴……这些无气无力的头颅被长发覆盖住了脸,但是嘴唇里流出的鲜血还是浸染了黑色头发,粘稠地一滴滴落在墓地小道上。滴答,滴答……女孩子弯下腰,再弯下腰,直到额头几乎要触碰到潮湿的泥土,她退到了一边,让对方先行。
她的脸苍白如鬼魅,遮掩在长发后面,在渔民们胆战心惊地走过她身旁之时,她低语的一句,“你们,谁也逃不了”几乎令他们魂飞魄散。这个生活在棺材里的女孩子,是以幽灵的形象存在渔民们印象里的。他们全都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与女孩子和平无事地共存于这个海边。“你,你这是在诅咒我们吗?!”不知是谁,壮起胆回了她一句。女孩子慢慢抬起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不是诅咒,是天命注定的。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粘稠的血迹一路绵延过去,女孩子莹白如玉的赤足轻轻踩在这些含着鱼毒的血色里,她悲伤得蜷缩起脚趾,站立原地一动不动。这些血里面,含着刚刚被渔民吃下肚的人鱼的血肉。
女孩子重新挑起扁担,现在,她的心里只有那些美好的贝壳。她要花一个晚上的时间,将这些贝壳串成珠链。这是,她活着的唯一一件能够让她开心的事了。她走到那口棺材旁边,却看到一对拥吻的身影。
女子放荡,男子风流。两个人吻得肆无忌惮忘乎所以。女孩子慢慢放下手中的扁担,沉默地看着。直到那个女子美艳的眼眸越过男子肩头,注视着她。女孩子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山中女鬼勾引凡间男子的戏码,原来却是村长女儿的一次风流韵事。
“流霜。”她艰涩地吐出这个名字,苍白忧郁的脸庞第一次有了怨恨的神色。就是这个漂亮的女人,将唯一一个真心守护她的人,推向了深不见底的海渊。
流霜得意地扬扬眉,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男人身上,“好看吗?”女孩子摇摇头,被虫子咬得千疮百孔的双手紧紧攥成一团,“你,要勾引男人,也不要到这里来做戏给我看。”流霜刚想再刺一刺她,却被一旁的男人一把推下,“流霜,你又利用我。”他是海轲。
流霜睁着水杏大眼,楚楚可怜的模样,“海哥哥,就这点小忙你都不帮霜儿。”海轲心又一软,扶住她的肩头,“流霜,我该拿你怎么办?”流霜依偎着他,“不要丢下我,就好。”
女孩子却看够了这种你情我浓的画面,尤其是流霜那一句“不要丢下我”,几乎已经刺到她的最疼痛的一条血脉,疼得她连呼吸也是痛的。“流霜,你对不起他。”女孩子想到那个沉睡海底的小乞丐,那年的他,是那么喜欢流霜,喜欢到可以为她死去的地步。可是,这个漂亮的女人,是如此水性杨花。
流霜娇娇一笑,“你说的他,是谁呀,我认识的太多,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呢。”一旁扶着她的海轲眉一皱,终究没有说什么。他看到了她眸底那抹冰冷,流霜她,是在做戏吧。明明心痛得要死,还要骄傲地跑到所谓的“情敌”面前示威。
女孩子却被成功地激怒了,她扔下手中的扁担,几乎是小跑着走到流霜面前,“他,现在就躺在海里,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反而在这里引诱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流霜,他还在等你救他,你为什么不去救他?!”女孩子藏在长发后面的眼睛哀恸地盛满了泪水,却始终没有滑落。流霜高傲地扬头,语气冷慢,“他的生死,与我无关。”流霜心底却是绵绵不绝的恨意,救回他,让他回来继续陪着女孩子活到老?她就是死,也不会去救他!
女孩子重新低下头,她就知道流霜会这么说,“你没有心,就跟那些渔民一样,没有心。”整个渔村的人,都麻木冷漠地活着。她怎么能指望流霜会去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更何况,那个人是她的独一无二的小乞丐,她也不会让出去的。
她不知道,在那轮透明寒冽的明月之下,无数的美人鱼跳跃出水面,跳着小乞丐教给他们的舞蹈,只是为了表达,他对她的思念。他的独一无二的女孩子。
流霜眼里含着冷冷的恨走了。女孩子疲倦地坐在棺材里,她摩挲着箩筐里的那些白色贝壳。这一次,她决定做一个贝壳风铃。不知道,风铃摇晃在海底,会发出怎样的声音。
“你不该这样。”海轲抱着怀里浑身冰凉的流霜,“你还有我,他既然不喜欢你,何必强求。”流霜眼里都是满满的恨,“他不该利用我!海哥哥,当我利用你的时候,你伤心吗?那种心情,你能明白吗?”海轲心里一阵苦涩,她明知道这样做会伤到他,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现在竟然又如此问他。海轲低下头吻住她,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知道,是谁利用谁呢。”他想,如果她的利用,能给他带来这些福利,又何尝不可。
流霜搂住他的脖子,“海哥哥,你真风流。”
海面上,美人鱼跳完了最后一支舞。而海底深处长眠的人,也缓缓放下手,接下来,是一个月的沉睡,等到新的一轮月明月圆,他才会苏醒。一条美人鱼悠悠地滑向他,他已经闭目沉睡。美人鱼湿润丰厚的鱼唇吐出一条长长的贝壳风铃,将它搁置在他的心口。这,将会温暖他整整一场睡眠。
一月无梦。
☆、天涯落客
搁浅的小船,逐渐腐烂的鱼身,白色腥味的盐粒。大海慢慢沉寂。沧海桑田是时光最长久的风情。
废弃的海神庙里,流霜站在那尊已经蒙上一层蜘蛛网的海神娘娘雕像前面,金黄色的帷幕层层叠叠逶迤在地,只是后面,再没有当年那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像一只猫般蜷缩在里面了。她伸出手轻轻拂去海神脚下的灰尘,一双美目里尽是冷冷的恨意。
许多年前,这座神庙繁荣热闹,渔村的每个妇人姑娘都会来这里为出海打渔的丈夫父亲祈祷和平,还有一些暗藏杀意的人会来这里悄悄下着狠毒的诅咒。少女流霜跟在村长妈妈后面,常常来到这座神庙祈福。那时候的她,还是纯真烂漫的少女。
她会偷偷跑到那帷幕后面,在神庙顶端挖出一个小天窗,沿着柱子爬上去看那片大海。后来,这扇小窗口被窝在角落里的女孩子发现了,就这样,白天属于流霜,夜晚属于女孩子。她们竟然一直没有遇到过对方,但是,她们都看到了走在海滩边上捡拾贝壳的小乞丐。
他是这座渔村里唯一的乞丐。因为在这里,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房子渔网,他只有他自己。他坐船南下,一路来到这个海边小村。他到的时候,尚是初春,湿湿冷冷的春雨淅淅沥沥,烟雨朦胧,海水涌动。他没有地方可去,就躺在小船上,朝饮露暮观雨,有时能听一夜的雨声。落魄天涯客的惆怅,是绵绵不绝的。
无所事事的他后来迷上了捡海滩边上的白色贝壳。他又将这些贝壳串成一条,挂在小船门帘上当珠帘。几乎是不分昼夜地捡着,串着。因为不会说话,他跟那些渔民几乎没有什么打交道的地方,饿了就捞海螺吃,渴了就向坐在家门口织渔网的妇人们讨淡水喝。他也会看月圆之夜的屠杀,但是他从来不碰那些可怜的美人鱼。
他会静坐船头,默默地听上一夜人鱼歌声。而在海神庙屋顶,有一个女孩子正趴在那里默默地凝望了他一夜。
小乞丐是一个长相俊秀的男人,他其实已经不小了,甚至连眼角都长出了淡淡的皱纹。但他还是很有魅力。至少在这个封闭的小渔村里,他的到来勾起了很多姑娘的心思。每天早晨,他的小渔船上都放满了那些姑娘编织的人鱼泪链和海蓝色衣袍。但他依旧衣衫褴褛,不拘小节地行走在海滩边上。他自己亲手串的贝壳链子谁都没有送。
流霜想到这个伤她至深的男人,心里更多的竟然是思念,而非仇恨。曾经的香案上积满了灰尘,她伸出手,指尖轻划,深邃的眉眼就在她的手指下渐渐清晰起来。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跟他说话,就向他索要那些贝壳风铃,他那双有些沧桑的眼眸淡淡地滑过她,轻轻地眨了一下,然后他摇摇头。流霜是这片天地里的小公主,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她有些恼恨,觉得这个乞丐一无是处,还这么高傲。流霜当时就决心一定要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现在想来,多少有些幼稚和可笑。流霜妖媚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男人的魅力,绝不只是在于外貌而已。却也是这份过于沉重的心思,让这个天涯过客至今深埋海底永无出头之日。
不知纠缠了多久,她撒娇抛媚眼,示弱假哭泣,甚至是强吻深情凝望,对方依旧无动于衷。流霜为了这份以赌气开始的爱情,将自己的位置放到了最低,就在她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他却主动靠近了她。
流霜还记得村长妈妈对自己说的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流霜,你是吃鱼长大的,他呢,是吃素食的,终究不是同道中人呐。”那时候,她觉得好笑,这个食物理论也就一笑置之。其实,村庄妈妈的话里意思是,不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