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天使-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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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起叔叔满是皱纹的手,把奎尔的手交到他手上。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两人倏地一惊,奎尔想把手缩回,瑞奇却更快一步,把儿子抓住。
“对不起……”
最後,终是老父亲先向儿子低头。
深深笑开,推推奎尔,让他们两人更靠近一些,然後,她把空间留给他们,离开庭院,走进屋里,靠著门扇便抚起胸口,大门大口喘起气来。
“心平气和,深深,你要心平气和,别让情绪激动,你的心脏负荷不了过度的情绪。”
深吸气、深吐气,她想像自己是住在墓穴里的小龙女,这个时候晕倒,太杀场景。
午後,瑞奇睡著,深深也趴在床侧间入睡,奎尔从户外进来,光灿灿的屋内,一片祥和。
深深睡觉时间比正常人多许多,吃顿饭要休息,洗个碗要休息,散个步,瑞奇叔叔还要逼著她快回房间休息,仿佛睡得不够多,身体就要产生毛病。
一个被宠坏的女孩子!奎尔摇头。
那天的深谈後,奎尔和父亲谈开许多事,除开对父亲的爱情不谅解,很多事他都能放下了。
一旦放下,两人不再剑拔弩张,偶尔他们会像寻常父子般,说说家常、聊聊对事情的感想,再加上深深在当中扮演润滑剂,父子感情进展算是快的了。
不管怎样,才几天,奎尔和瑞奇皆满意彼此间的关系。
偶尔他们并肩在村子里绕绕,父亲向他介绍村里邻居,奎尔也从邻居口中,知道父亲这些年来的生活缩影。
瑞奇是当地人景仰的学者教授,他在大学里面兼课教学生法文和英文,也开垦了几亩地,种文旦、木瓜、橘子和柳丁。
他常牵深深到村里散步,要大家往後多照顾深深。他对她够好了,毫不逊色於对待亲生女儿,若不是深深的长相中国而古典,旁人大概会误以为深深是他的亲生女儿吧!
“奎尔,要不要进来坐?”
瑞奇清醒,发现儿子靠在门框边。
奎尔进屋,站到父亲身侧,趴在他床铺旁的深深,丝毫没有被扰醒的迹象。
“别担心,深深睡著不容易被吵醒。有事吗?”
“下星期二的飞机,我们一起回法国。”奎尔说。
往後延迟一星期,他对他们够优厚了。
“你回去吧!我不会离开深深、离开这里。”没有动气,瑞奇只是坚持自己的决定。
“她要求你带她一起走?”奎尔看深深一眼,讽笑含在嘴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深深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女生,她习惯在设想所有事情之前先替别人想,这点,她和她的母亲很像,她们善良、体贴,也是她们的善良,让她们始终觉得对你们母子亏欠。”
“亏欠?她们留下你十五年不是?”奎尔嗤之以鼻。
“她们逃跑过,以为我找不到她们,便会死心塌地离开台湾,没想到我死守在这里,用行动表示,不管怎样我都不回去了,我的未来和她们紧系在一起,再不能割舍分离。”
都是些陈旧故事,每每想起,瑞奇仍觉心酸。这样的女子,不爱,太难!
“真感人。”他讽笑。
“别用这种态度说话,错不在她们,这些年,一存够旅费,她们就逼我回法国看你们,我回去过几次,偷偷在角落观察你,知道你生活得很好,便慢慢放下心,如果你拿走我的护照办手续,会明白我并没有说谎。”
“偷偷看几眼,你就能了解我们过得很好?”
“你说对了,我看的只是表面,的确不能以此推论你们过得很好。我不知道你在学校的成绩,不知道你是否朝自己的梦想前进,我还需要深深替我找来杂志,才晓得你不但把家族企业经营得有声有色,事业版图更拓展到国际。”
他叹气,奎尔不接话语。
瑞奇续道:“正如你看到的,我们生活并不富裕,但我几乎每年都会回法国待半个月。”
“你想用这行为证明什么?证明你关心我们?”
“不,证明她们对你们没有敌意,证明她们尽心想对你们弥补过去。”
“这种弥补有什么意义?”
瑞奇避开儿子的问题。“每次我从法国回来,深深总绕在我身边,听我讲法国的一切,听我说你的模样、讲你的生活,当然有一大部分是我杜撰来的,因为在那两星期当中,我并没有走入你的生活圈。
深深是个寂寞的女孩,她的身体弱,再加上我和她母亲对她保护过度,因此国小毕业後,她再没去学校上学,她没有同学朋友、没有人分享心事,她最喜欢的事情是听我谈你,虽然没见过面,她对想像中的奎尔哥哥充满崇拜。”
他停顿,看看沉默的儿子。
“因为你,深深对法国有著幢憬,她最大的梦想是和我飞一趟法国,认识你。
我可以这么做的,只要我两年走一次,就能带深深一起,但深深不愿意,她坚持自己不能自私,剥夺我和你相聚的次数。她始终不知道,我只在暗处偷看你。
当然,我也顾虑她的身体,不适合做长途旅行,我买了无数法国书籍、小说送给她,教她说法文,单单这些,深深很满足。”
“你要我带她回法国?”
“我想过,在我死了之後,把深深托给你。”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托付?”
“只要你肯放下成见,你会发现她是个很棒的妹妹。”
“妹妹?真讽刺的说法!”
他们很少这样子说话了,自从谈和的那天之俊,也许是他们从没碰触到敏感话题,眼前气氛愈见凝重。
“奎尔,我说过……”
他截下父亲的话。“你说过的话不重要,重要的是下星期二的飞机,就算用绑的,我都会把你绑上飞机。”
“奎尔,你不懂我的意思?”
“我不想懂,也不愿意懂,不过,我奉劝你用最短的时间把你的爱情和罪恶埋在台湾,一件也不准给我带回去,要是你再敢伤害我母亲,我会让你好看,千万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的音量节节高升,吵醒了睡觉的深深。
“你不可能逼我爱上你母亲。”瑞奇口气僵硬。
“我没有逼你娶她,是你决定娶她、是你决定让她生下我,不管这决定是对是错,你都得贯彻自己的决定。”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在吵架吗?有话好好说,你们已经沟通得很不错了。”
深深站到两人当中,看看奎尔,再看看叔叔。
两个男人都在生气,深深拿来床头的书,翻到夹书签那页,递给瑞奇。
“叔叔,你把书看完吧!日期快到了,我得拿去图书馆归还。”说完转身,她拉起奎尔的手往外走。
这些天,奎尔被她拉来拉去,拉惯了,竟没再想过把她的手甩开,由著她带,由著她拖,带出房间、带出客厅、带到庭院。
她靠他很近,近到诱发起他身上的蠢蠢欲动。那是处子的清香乾净,她不设防的态度勾引著他的心。
两人站到桑树下,一时问无语。
深深抬头,想起她养在盒里的小东西,她跑进屋拿了出来,献宝似地递到他眼前。
“这是蚕宝宝,中国几千年前有个聪明的女生名叫嫘祖,她养了无数蚕宝宝,等蚕长大吐丝结茧,再抽丝制衣服,中国丝绸织锦非常有名。
蚕蛾吐丝是为了长大、为繁殖下一代,人们却在它吐尽最後丝线时,把它放进滚水中煮,所以中国有句古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乾。诗人用春蚕和蜡烛描写爱情,总要吐尽最後一根丝线、热蜡成灰,爱情才心甘情愿烟灭。
小时候,听妈妈说这典故,心底觉得沉重,後来养起蚕,我不剥它的丝,由著它结茧成蛹,由著它破茧而出,看它们依气味找到另一半,产下宝宝,然後彷佛完成了天地间最伟大的事情般,安然死去。
知道吗?刚产下的蛋是金黄色的,慢慢会变成黑色,你要把它们放在阴凉处保存好,别让蚂蚁把它们搬走吃掉,走过夏季、秋分,历经寒冬考验,蚕宝宝会在第一声春雷响起时破壳而出,新生命开始。”
她说了许多,他面无表情。
深深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进去,至少,他不再生气。仰头九十度,他好高,虽然他不看她,但深深执意望住他的眼睛说话。
“别对叔叔生气,如果春蚕到死丝方尽是蚕的宿命,那么,固守爱情也是叔叔的宿命啊!你不能强迫扭曲他的天性,但你可以慢慢的用亲情感化他,提醒他为你们负责。”
他有没有听见她的话?有!他听进去了,然他骄傲的心不允许他对“敌手”低头。
“别生气了好吗?我煮了木耳莲子汤,很道地的中国点心,不晓得你有没有吃过,试试好吗?我们带一些上去给叔叔,吃点甜食,人的脾气会变得缓和、容易沟通。”拉起他的手,深深又把他往屋里带。
牵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深深爱死这种感受,彷佛她慢慢地、慢慢地引导他走向自己的生命中。
爱他的感觉越来越浓,即使他不知情。
深深在幻想中的爱情里甜蜜,淡淡的甜、顺顺的滑腻,是木耳莲子的滋味,她要他把自己的专心连同爱情吞进腹中,一并甜上他的心。
瑞奇大学里的几个同事特地拨空来看他。
他要奎尔和深深到木瓜园里摘来几篓木瓜,让同事们带回去,於是,推著手推车的深深和奎尔并肩行,一路上,深深不断说话,引得他开心。
“叔叔在学校里很有女学生的缘,许多人修他的课,单纯为了欣赏他的儒雅。
前年,有个大学新生一看到叔叔便恋上他,写情书、送礼物,缠得叔叔受不了,她不晓得从哪里弄来地址,居然找到家里来。叔叔介绍我母亲给她,说我是她的女儿,还说如果你在台湾,一定会把你介绍给她,所以哦,你要小心,说不定这几天她会找上门。”
“我对中国女人不感兴趣。”他违心。
离开深深一大步。和她贴近,他有跨出安全范围的危机。
“我晓得,法国人有法国人的骄傲,你们觉得法国人是优秀的种族,有最高雅的语言、最精致的厨艺,法国人特别讲究生活情调,尤其是贵族,对不?”
“你调查得很清楚。”
“我有一大堆关於法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