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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曾经深爱过-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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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郭愤慨的说:〃况且我的职业是专门追查失踪人口。〃

我终于转头离去。

一个小男孩的母亲。

永超竟是小男孩的母亲。

我喜欢小男孩子,男孩通常像父亲,或像祖父。我曾在公众场所见过做祖父的不停用手摸孙子的肥头,留恋地,无限钟爱,使人感动。

永超的孩子不知像谁,无论如何,一定是个可爱的小朋友,我没有接触儿童已经有一段好长的时间,渐渐觉得他们遥远而陌生。

永超是一个母亲。

我们的身份都复杂起来,以前不过是人家的儿子或是女儿,有兄弟姐妹的话同时做他人的手足,如此而已。

现在?我是利家三小姐的前夫,永超是卸任欧阳夫人,小孩子的母亲,千丝万缕,说也说不清楚。

要承认她,也必须承认她的一切身份。这不是伟大不伟大的问题,这是思想是否开放的问题。

我去找永超。

她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我坐在一旁看着她,心中茫然。

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纯洁的婴儿,然后渐渐污染,心中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不愿告人的故事。

刚觉得与永超有点接近,现在忽然又多一道鸿沟。

她没有必要把过去告诉我,我亦无权问,我只可以坐她对面感慨。

永超终于问我:〃有事?〃

我摇摇头。

她笑。

我站起来,踯躅着出去。

周至美,你是怎么了。

你还期望什么?

你同邓永超旨趣相同,互相吸引,你还盼望什么?

一个男人的一生中有一朵百合花已经足够,还苛求什么?

即使你放下一切去追她,也许她还嫌你猥琐。

我低下头,百般开解自己,心中仍有疙瘩。

…个人出去喝闷酒,连小郭都不叫。

洒廊里已经有人,都喝得差不多。

有一位晒得黝黑的男士,穿一身白衣,在那里诉苦.

他说他时间太多,〃工作两小时就做完,想喝酒,没人  陪,在家闷出老茧来,真痛苦。〃

我很纳闷,不知道他干的是哪一行,天下竟有此幸福的人,每日做两小时便可以如此风流,他还在那里吐苦水。

洒吧像一所心理治疗院,每个人花一点钱,跑到这里来倾吐心事。

一位漂亮的小姐穿着黑色的低胸衣裳走过来,要求我请她喝酒。

〃自然。〃我说。

她有一把乌亮强壮的头发,她把头撩人地拂过来,又拂过去,充分利用优点。

我看着她。利璧迦与邓永超也有一把好青丝,我的表情柔和下来。

〃为什么穿黑衣服?〃我问。

女郎很有幽默感,〃不怕脏,客人的手可以自由地搭上来。〃

〃为什么到灯红洒绿的地方来做?〃

女郎笑,〃你说为什么?〃

总不是为我们这群客人风流倜傥。

〃你呢,你有什么烦恼?〃转到她发问。

我发牢骚,〃年纪老大,顾忌重重,性格渐多疑,为人愈见狷介。〃

〃是吗,我看你还是个英俊小生。〃

穿白外套的先生仍然对牢妈妈生抱怨,声浪频高.

〃其实,现在还有很多人,做足一个月,才得千余元收入。〃我看着那边说。

女郎微笑,〃但生命根本是不公平的。〃

我说;〃你似乎懂得很多。〃

她向我眨眨眼,〃如果你带我出去,我可以告诉你更多。〃

我摇摇头。

〃怕太太骂?〃

我只得点点头。

女郎感喟,〃世上不是没有好男人的。〃

〃好男人就不上这里来了。〃

〃好男人也是人,也得有生活调剂,总不能看太太搓麻将就过一辈子。〃

她们都好通情达理。

〃再者,你们都不来了,我们吃什么呢。〃她笑。

我干尽杯中之酒,付了钱,与她道别。

一出门口就觉得有人吊在我身后。

当时年少貌俊的时候,时时有人跟着我走,同性恋男士可以自校舍直追我到宿舍,亦有女同学闻风追上来偷偷看一眼。

俱往矣。

这个又是谁?

我在海旁点起一支烟,夜有雾,海港宝光灿烂。

那位男土缓缓接近我。我猛地转头,盯着他。

他也看着我。

很明显地,他是个斯文人,从衣着与发型都可以看得出来,约三十余岁,神情疲倦。

我问:〃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

我问:〃为什么跟着我?〃

他终于说:〃周先生,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不,我从不与陌生人说话。〃

他无奈的说:〃周先生,我姓欧阳,〃

欧阳?

我不认识姓欧阳的人。

慢着,欧阳,我记起来了,欧阳!

他难道是永超的先生?他来找我做什么?我瞪着他,

他苦笑,〃可否与你谈一两句?〃

〃你怎么会在酒吧外等我?〃

他颇为难堪,搓着双手。

我明白,是小郭的同类向他通风报信。

我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永超的朋友。〃

我开步走,离开海旁。

〃那也不构成我同你说话的理由。〃

〃周先生,你以为开口求人是这么容易的事?〃

〃你我都是读书人,能方便人时何不方便我,为我自己,我再也不会乞求任何人,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是为孩子而来。〃姓欧阳的说。

他说得心平气和,理由充分,忽然之间,我对他的忍耐及涵养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你喜欢到什么地方说话?〃

他犹疑一刻。〃我从来没有去过酒吧。〃

我笑了。

同我一样,在利璧迦出走之前,我也没去过那种地方。

〃跟我来。〃

他问;〃你时常去买醉?〃他像是担心永超会遇人不淑。

他是个好人,就像我。

我要是知道利璧迦同不安于室的男人走,我也会忧虑,情已失去,恩义仍在。

我与他坐下,〃你有话应当找永超说个明白。〃

〃她不肯见我。〃

我欲问:阁下做过些什么,令她这么痛恨阁下?

随即想到目已,立刻闭上尊嘴,闷声大发财。

〃我是为着孩子,一年来他都问母亲在哪里。〃

〃孩子呢?〃

〃在亲戚家。〃他取出烟,顺带打开皮夹子,把一帧小照给我看。

是小男孩的彩色报名照。像他,很可爱的一张小脸。

〃永超要同我打官司,争取对儿子明明的领养权。〃

哎呀,我冲口而出,〃永超此举差矣。〃

〃你同情我?〃

〃自然,〃大男人脾气发作,〃我若有孩子,决不让他跟外姓人。〃

〃好,老周,你说得好。〃凭这句话,欧阳视我为知己。

我苦笑,难怪女人要离我们而去,骨子里我们并不尊重女人。表面是表面,必须做得好看,以示风度,替女人点香烟、拉椅子,在工作上忍让女人,但是碰到关键性切身问题,原形毕露。欧阳说,〃我很感激你,老周,其实你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而明明是我的骨肉,相信你是个合理的人。〃

〃什么?〃我说,〃你误会了,我同永超,不过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他瞠目结舌,〃你们不是同居?〃

〃同居,不不不,我们是清白的。〃我跳起来,双手乱摇。

〃可是我掌握有很多证据。〃

我生气,〃如果有人躲在我床底下,他才可以告诉你,我周至美是规规矩矩的一个人,你也太看轻永超,她不是一个轻率的女人。〃

我明明没有与永超同居。

〃可是你们在工作时住在一起,两个时常在同一大厦进出。〃

〃一幢大厦内有百多个单位,先生。一个宿舍内亦超过一间房间。〃

欧阳看着我发呆。无异,他是一个好人,但他是那种言语无味,虽无过犯,面目暖昧的好人。

可以猜想永超怎么会离开他。

人切忌早婚。年轻时性格尚未定型,根本不知道爱恶在什么地方,认为好人一个,即能做伴侣一世。

怎么同欧阳过一辈子呢,他的思想闭塞,一窍不通,除了他所学的那门功课,与社会和整个世界脱节,读一个博士文凭便以为赚得金钥匙,你说他没本事,他又养得活自己同一家人,你说他是坏人,又拿不出实凭实据,他甚至烟酒不沾,但闷死人。

他有他一套礼法:像与人同居的女人必是坏女人之类,心胸颇为狭窄,不过确又是个老实人,简直拿他没折。

我瞪着他,很同情永超。

永超离家出走,有与人同居之嫌,又抛却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她被认为不是好女人。

令我安心的是,她毋需在舆论中争取同情,

〃请你说服她,不要与我争明明。〃

〃我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力,〃我坦白,〃似她这般硬如硼、坚如钢的性格,任何人对她不具影响力。〃

欧阳很钦佩我看得这么准。

他说:〃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结的婚。〃

忽然之间,我想起利璧迦.心一阵酸,以轻描淡写,过来人的口吻说:〃因为你们曾经深爱过。〃

欧阳经我一言道破,掩住面孔,呜咽起来。

他受不起这个打击。

一般人只认为失败婚姻的牺牲者往往只是女人,请前来看看,欧阳永远不会再做一个健康的人了。

可以想像以往他朝气勃勃,在他任职的机构,绝对是正派而受欢迎的人物,他努力工作,亦善待自身,每年必定与妻儿出去度假,且薄有节蓄,有长远打算,那时的他活泼开朗,但现在的他萎糜不堪。

失败的婚姻把他整个人毁掉。

我深深的吸口香烟。

〃回去吧。〃我温言劝他。

〃你会不会告诉永超,我见过你?〃

〃不会。这件事只有引起她对你更大的误会。〃

他很懊悔,他白见了我,白赔上许多话。

欧阳的观点落伍了,即使我同永超结了婚,也不能影响她的抉择。

我是人生自由论的信徒,就是因为这样。利璧迦认为我疏忽她。

〃你不是唯一的失败者。〃我拍拍欧阳的肩膀。

就因为如此,我才陪他说上半夜的话。

回到家中,我开亮灯,在浴间照镜子。

说欧阳憔悴,我又何尝不是,说他落魄,我又何尝不是。

头发长久没理,略有头皮,夏天衣服没整理出来,身上衣物又不够挺刮。

看到欧阳,犹如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般  。

明日要去装扮了。

在照片中看利璧迦,清洒得犹如青春电影中的女主角,离开我,她仿佛重新获得阳光雨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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